再做缩减,哪怕杯水车薪,也可略略增添些军饷。
云中郡穷,定安王府更穷,但极北边境驻守将士的人均军饷却是全北渊国最多的。
然而,此番孤立隔绝拖住了王妃做生意的打算,再加上各种支出裁减,堂堂亲王王府已经拮据到管家余伯都不忍相看的地步,频频叫嚷着要拿出棺材本来接济一二。这钱断然是送不出去的。只能眼瞧着自家王妃过着苦行僧般的日子。
暮天密雪碎玉声,青竹琼枝拂墨痕。
拨寒觅春寻无处,残灯续昼皎月出。
申时刚至,天光已经暗去,只听得大雪砸向窗外绿竹的玉碎之音。暮色中,王妃点燃了昨夜剩下的那根残烛。烛火晃动不止,扰得人头昏眼花。王妃叹了口气,索性将烛火掐灭,披上前年做的裘皮大氅,借着月光银雪在廊下做些不太精细的针线活。
“母亲!” 清脆爽朗的呼唤由远及近,伴随着充满期待的轻快步子。一位身姿挺拔、面容皎洁、衣衫干练简朴、气度华贵逼人的少年公子大步向王妃走来。寒风凌冽,他的两颗虎牙却因暖春拂面般的笑容展露在外,傲视严冬。
年方十三的少年世子,顺诚,跑到的王妃身前蹲下,兴奋地把一串冰糖葫芦塞进王妃手里,神色欢快得像一只摇尾撒娇的小狗。“母亲快尝尝!这是我自己做的!”
王妃眼含爱怜,“怎么穿的这样少?别听你父亲胡扯,他自己可都是硬撑的。每每感上风寒都不让你们知道罢了。”
话语间接过冰糖葫芦,细细打量,“府内山楂果子前天就已经用尽了,你又何必花费银两。冰糖府中存量也已经不多了,不该如此浪费。” 王妃本想板起面孔略略责怪一二,但又实在于心不忍,因此言语愈发温柔,听着倒像是在安抚。
世子狡黠一笑,“母亲再仔细瞧瞧。这山楂果子是不是比平时的大些?还有这冰糖,是不是比平时的颜色深些?”
王妃凑近冰糖葫芦,细看了看。世子快步跑进屋内,将那小半根蜡烛取出,点燃捧着。
王妃看罢,抬头将烛火吹灭,“确实与平常的不太一样,这是个什么道理?”
世子将残烛小心揣入衣袖,得意洋洋的说:“这山楂是我策马到群峰县深山里摘的!这糖是那山中野蜂窝里的蜂蜜!”
王妃神色一惊,厉声喝道,“诚儿!群峰县已出云中郡管辖范围!”
少年世子赶紧慌忙的解释道,“儿子进城门后就一头扎进深山老林子里了。没人看见的!况且,就算被人见着了也没什么吧!我这衣着配饰和山间猎户站一起都难分伯仲,又有谁能想到我会是王府世子啊?母亲您就不要担心了。”
见王妃依旧气闷不语,顺诚世子可怜兮兮的垂头嘟囔,“我也不是贪玩才出去的。还不是我们云中郡寸草不生,什么都没有。要我说,就是这老天爷偏心眼!那群峰县也是地处北部,离我们也不算太远,可人家那边早就春暖花开,绿荫遮天了。哪像我们......”
王妃听着他的抱怨心里更加气闷,索性转过脸去,右手捂着心口。顺诚这才真的怕了,赶紧闭嘴,委屈巴巴的不敢再多说一字。
也没过多久,可能世子并不这么看。王妃终于肯转过脸来,但眼中却尽是云中郡守护者的威仪,“我嘱咐过你,近来朝局动荡,府内中人切不可擅离云中郡。若你的身份在云中郡外被人发现,会给整个定安王府、边境战士、郡中百姓带来难以估量的灾难。你是世子,未来的定安王,你的肩上扛着整个云中郡。这份责任由不得你任性!”
“儿子知道错了。只是府内已经很久没做过冰糖葫芦给您了。你也只剩这么一点爱好了。所以,我才......” 顺诚可怜巴巴的,明亮的双眸蒙上了一层雾气,委屈得有些哽咽。
王妃瞧着他这幅伤心的模样,不太确定真假,毕竟之前已经被他被糊弄过好几次。但慈母心肠总是见不得这幅德行,于是低头咬了口糖葫芦以作示好。果然,少年一扫阴云密布、哀哀戚戚的小倒霉样,眼里瞬间跃起了兴奋和期待。
“嗯!蜂蜜好甜,山楂也比平常的好吃!”
瞧着王妃终于喜笑颜开,他也高兴的嘚瑟了起来,“您多吃点儿,小妹妹也要吃呢!” 说完立刻把自己给吓了一跳,懊恼的等着第二顿训斥。
王妃先是一惊,随即直起身子,环视了圈夜色笼罩下空旷寂寥的院落,确定四下无人后才略微松了口气。再瞧顺诚那副等着被骂的熊样,王妃无奈轻叹,“你怎么知道是个小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