瞻仰垂下目光,持续向暗渡送出内息。她顿了顿,道:“你是做错了事,但我仍相信,你并不是一个坏人。”
这个答案,显然始料未及。暗渡闻之一怔,有些痛苦地闭上了双眼,压低了喉咙道:“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那么多无辜的乡民,还是因此而葬送了性命。若是散人尚还清醒,她老人家,恐怕永远也不会原谅我的!”
听到这个回答,瞻仰心中忽然一沉。这背后传达出的讯息,空心散人现如今的境况,显然很不明朗。
但此时此刻,却也不能直截了当去追问。伏魔山下千百年来相安无事,如今掀起了这么大的风浪,务必要稳住这背后的操纵者,不可再生事端。待云开雾散,自然而然便可弄明一切真相。这也是她走南闯北多年总结出来的经验。鱼龙混杂的江湖,遇见妖魔鬼怪,碰到棘手难题是常有的事。然而很多时候,靠暴力与镇压是解决不了问题的。若想摆平的彻底,往往要追溯事情发生的起因、源头、动机诸多因素。适当的,尽其所能地给与安慰与帮助,方能平息事端,柳暗花明。
当然,对于那些死不开窍,一心只想着撞破南墙,撞掉头也不打算回的,还是要掏出她那根难看的棒子揍一顿才管用。
瞻仰思忖一阵,尽量保持心平静气,道:“若是我没有猜错,这些日来,你与那山灵互换了条件。它负责假扮这伏魔山中的山神,吸引山下百姓的注意,哄骗他们,只要诚心敬奉,便可实现愿望。而你,便藏于暗中,听来这些祈愿,暗中替他们完成。只不过,山灵一心渴望位列仙班,需要更多的信徒、香火与供奉。但却不择手段,急于求成,便对那些不肯前来还愿的,痛下杀手,以此警戒后人。而你,却在那些乡民祈愿与还愿时,趁他们意志最为薄弱,神识最为涣散之时,暗中吸取他们,只有在供奉神明时才会有的,最为至纯的阳间气,收为己用。”
这一番话听在耳中,暗渡仍是紧闭双目,却忽然从眼角涌下两行热泪,压抑着颤抖着,猛然间抓住瞻仰的手腕,近乎绝望地道:“做就做了,一错再错,结果完全超出了我的预料!弄到这般不可收拾的地步,可这些阳间气,还是不能将散人唤醒!”
任她指甲扣入手腕,瞻仰却不去抵抗,只抬起另一只手心,轻轻抚在了她的手背之上,道:“自吾师鹤鸣子失踪,整整一万年,我们都未曾向空心师叔拜访。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说出来,我帮你!”
暗渡猛然瞪开双眼,一把打掉瞻仰双手,像是收到了某种威胁与惊吓,慌乱间爬起,厉声咆哮:“鹤鸣子?虚伪卑鄙,背信弃义,狼心狗肺!那种人渣,就该遭天打雷劈,下十八层地狱!被妖魔噬骨,被恶鬼缠身,永世不得超生!”
这番转变太过突然。方才在她没有任何防备之下,被一把推坐在地上,还没缓过神来。听暗渡恶语相向,咒骂声声,言语丝毫不敬,不觉怒火攻心。便登时跳起,欲上前追问究竟。
她刚被右玄羁一只手扶起,还未等开口,却听身后方有人急吼吼破口大骂:“你大爷的!我师鹤鸣子,岂是汝等污糟之辈能够置喙!你是哪根葱那根蒜?还是哪个不长眼的绿豆蝇,掉进茅坑竟然不知道洗洗干净!真是满嘴喷粪!”
随话音越传越近,说话者观风月已然近前,冷肃面庞,摇着折扇,站在暗渡身前居高临下。
观风月骂人的功力已臻化境,若非常年耳濡目染的熏陶,一般人当真要承受不住。
果不其然,暗渡听过之后,原本苍白的面色涨的赤红,竟像是水烧开了一般,就差掀起头盖骨!
饶是如此,她仍是攥紧双拳,咬着牙道:“鹤鸣子是人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观风月冷笑一声,不愠不火,只优雅地摇扇,道:“是啊。我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从未承认过自己是什么好东西。不像你,压根就不是个东西!”
暗渡当下喷出一口血来,“你!”
瞻仰不禁深蹙眉头。眼看着事情即将出现转机,观风月这么一闹,恐怕她先前做的那些准备,全要打水漂。
正巧此时,望烟雨不识趣地靠了过来,贼眉鼠眼地望向一旁不声不响的右玄羁,对着她道:“小师妹,不是我说。这救兵都搬来了,还是个英俊潇洒、足智多谋、骁勇善战的天兵。可师叔,怎么还没救出来?”
瞻仰正在气头上,忍不住向他丢去一个眼刀,“你说呢?”‘
接受到目光,望烟雨便立刻转过头去,“要我说啊,观风月可以做到。”
瞻仰则转而向观风月继续丢眼刀,“最好是!”
而醉心于唇枪舌战的观风月,却破罐子破摔,不管暗渡死活,以训诫的口吻继续道:“做人不要如此天真!就算我师父与空心师叔过去,真的有过那么一腿。可这都什么年头了,男未婚女未嫁,谁也休想绑住谁!是,天劫之下,我师父是做了回缩头乌龟,可那又如何?可他却没有拦着空心师叔去渡劫啊!不做神仙,是她老人家自己的选择,这能怪谁?噢,我明白了。空心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