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日他忙着处理那伙拐子,逼得荣王不得不自断一臂,其中种种复杂艰险,才不得空亲自去看她。
虽说从前连互通书信这样的事儿他都不敢想,但人总是贪心的,他也想要更多。
乌静寻抿着唇,向他摊开掌心,狰狞模糊的伤口已经慢慢愈合,露出粉色新生的血肉。
裴晋光松了口气,点头道:“嗯,回去我再送几瓶药膏过去,这几日再辛苦你一些,记得忌嘴,莫要吃生冷辛辣的东西。”
乌静寻先是点头又摇头:“已经劳烦你许多了,我家中还有药膏,不必再送了。”
裴晋光哦了一声,看起来还有些失望。
黄梅珠在一旁看得眼睛亮晶晶,她先前提醒乌静寻那人好似她未婚夫时,还没想过她会这样主动上前和人打招呼。
看来……坊间流言都是真的!
他们真是天生一对,般配得很。
乌静寻被黄梅珠提醒了一声,才看见那个拾级而下的英武青年。
她想着和裴晋光打个招呼,说过话了就回去,但想到什么,她有些犹疑:“那些银票,我没有带在身上,改日再还给你吧。”
裴晋光眼眸中含着笑意:“我拿了你的银鱼儿,你收下我当作赔罪的银票,双全之法。为何要还给我?”
那些银票明明超出了银鱼儿本身的价格,乌静寻不愿收。
裴晋光看出她的小小抗拒,转了个话题:“上次救你之人也在这里,你可想见一见?”
那双习惯垂下的狐狸眼悄悄抬起来,露出一点期待的光。
裴晋光笑了,回头去看,也正好让二郎与他未来嫂嫂正式见个面。
可本该跟在他身后,或是倚着栏杆姿态散漫的昳丽少年早不知去了哪儿。
裴晋光眸光微妙一瞬,转过身来时又恢复了正常:“他性子惯来是飘忽不定的,不知又去哪儿了。”
乌静寻虽有些失望,但还是点了点头。
不过她与裴晋光告别,与黄梅珠坐上马车之后才后知后觉,为什么裴世子看起来,与恩公十分熟稔的样子?
女郎垂眉思索的模样可怜又可爱,黄梅珠没忍住又搂着她的胳膊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将人送到康宁坊外,才依依不舍地松了口气,并许诺下回不上课的时候,邀约她过自己家去玩儿。
乌静寻点头答应了,心里边儿头一个想的竟然不是阿娘会不会同意,而是在想上门时该带些什么礼物过去。
珠珠爱吃甜食,或许可以做几道点心带过去。
翠屏走在她身边,见娘子又低着头走路,正想提醒她,还没来得及开口,拐角处就走出一道颀长身影。
乌静寻猝不及防撞到了他身上。
少年身量单薄,乌静寻撞上去时,还闻到了淡淡草药的清苦味道。
不知怎得,她觉得这味道有些似曾相识。
“你们金陵的人,走路都不看着路吗?”
似曾相识的语调。
乌静寻后退两步,隔开一点距离,脸上带出一点惊讶与惊喜混合的笑:“恩公,你怎么在这里?”
裴淮光不想看见她与裴晋光站在一起说话的样子,那副登对场景落在他眼里,只觉得眼睛发痛。
于是他赶在裴晋光可能会回头找他之前走了。
可是他又有一点不甘心。
少年的脸色不太好,额上敷着纱布,瞧起来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
乌静寻眼中愧疚之意愈浓:“恩公,你所受伤势严重吗?我那儿有几瓶伤药,平痛生肌很是有效,我给你拿过来吧?”
翠屏在后边儿保持目瞪口呆的状态。
这兼职打猎卖皮子的侍卫大哥,怎么就成了娘子的恩公?
提到药膏。
裴淮光本就不大好的脸色更臭了些,他知道,长兄屋子里的那些药膏一分为二,一些给她,一些给他。
“我有药膏,不需要你的。”
他话说得硬邦邦的,乌静寻听了点点头,想了想,今日身上没戴什么值钱的东西,于是只能歉疚地望着他:“我该好好答谢你的,上次若不是你,只怕我们几人都……”话说到一半,乌静寻想起翠屏还在一边,只能含糊道,“恩公想要我如何酬谢你?”
裴淮光下意识抚上心口,那颗紫珍珠安安静静地待在原地。
阿兄如此看重她,在草原上纵横如风的少年也不得不思虑起眼前这个猎物到手的可能性。
有些棘手。
面对女郎诚恳的目光,裴淮光却好像突然没了兴致,摇了摇头:“你不会答应我的。”
你会放弃金陵的荣华富贵、平宁侯世子夫人的尊贵身份还有他阿兄那样……在世人看来再好不过的夫婿,和他这么一个什么都没有,写字还很丑的人回草原吗?
裴淮光觉得,几乎都不用问,问了,也不过是自取其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