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晋光快步走上前去,见乌静寻形容有些狼狈,但还好,还好,她还活着。
“手怎么受伤了?”这样的铁锈味,裴晋光再熟悉不过。
在腥气之外,更多漂浮在他鼻间的柔软香气让人更加难以忍受会有这样的苦难降临在她身上。
乌静寻后知后觉地捂了捂手,在他专注而焦灼的视线中有些不自在地扭过头去:“没事。”
怎么会没事?
裴晋光粗粗瞥了一眼,原本比霜雪更白、比云雾更软的手掌心血色浓郁,带着细小伤痕的手背、被撕磨扯坏的裙摆……
感受到他过于锐利沉沉的目光,乌静寻抿着唇,低声道:“真的没事。”
裴晋光移开视线,对着一脸冷淡的昌邑郡主淡淡颔首:“夜色已深,臣就不打扰郡主了。”说完,不等昌邑郡主回话,他又看向乌静寻,“走吧。”
乌静寻心下焦急,她眼下只能求助裴晋光,这个在场之中唯一与她能说得上有几分关系的人。
不知出于何种原因,昌邑郡主没有说话,只看着他们远去。
翡翠奇怪道:“看那乌家大娘子一身狼狈,偏偏又是在王府里……难不成,是世子爷他……”老毛病又犯了,竟然偷香窃玉到了裴世子的未婚妻身上?
昌邑郡主目光一闪,她没有忽略,站在乌静寻身边那几个女郎,也是憔悴惊惶得紧。
她们之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行走之中,玄铁剑鞘与银白盔甲撞击的金石之声十分清脆,落在乌静寻耳中,一下又一下,将她那颗本就高高悬着的心摧得更慌。
“等一等。”好不容易走到拐弯处,乌静寻觉得那位郡主应该也不能再注视她们了,这才抬头看着裴晋光,“我们就这样走了,会不会给你带来麻烦?”
裴晋光冷峻的神色在望进女郎盈盈的眼眸时陡然柔和了许多。
“不会。”裴晋光言简意赅,该他背负的东西,绝不会牵连她半分。
乌静寻轻轻松了口气,眼下不是问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的时候,只央求道:“方才有人救了我们,可那间宫室不知为何,沉入了地底,他出不来了……就是上一回在碧游庄救过我的那个人,他又救了我一次,你能帮帮他吗?”
裴淮光想到了那张字迹潦草的密信。
先前他以为是有人不想暴露身份行踪,故意用左手写字混淆视听,没想到,他的猜想没有错。
裴晋光沉默的时间有些长。
乌静寻有些不安,她开始反思自己这个请求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裴世子有公务在身,能救她们出来是他的职责所在,耗费精力甚至明着得罪荣王去救另外一个人……
或许他并不想。
“我先送你们出去。”裴晋光下一句话响起,原本垂着眼的乌静寻忍不住颤了颤眼睫,“上一回没有寻到人亲自道谢,这一次我总不能让你再白白欠了人情。”
他答应了。
乌静寻的心突然就落了地,或许是裴晋光这样眼瞳里只映出她一个人说话的样子过于柔和,融化了他外表的铮铮峻色,自他身上徐徐趟过的轻柔情意仿佛也顺着夜风拂过她面颊。
她苍白的脸颊上浮现出玫瑰一般的红晕,像是羊脂玉上突然散开的一点玫瑰汁子。
一路上诡异地畅通无阻,岑芳应她们上了马车,乌静寻走在最后,脑里、心里都乱糟糟的,她忍不住抬头去看身边那个青年人。
为了迁就她忧心忡忡的步伐,他走得也很慢。
就在她开口要道别之前,裴晋光低声道:“等一等。”
其他人都上了马车,守卫在马车旁的卫兵也不敢乱看。
“把手给我。”
他的声音并不严厉,却有一种天生让人想要信服的能力。
乌静寻怔愣间,就感受到她冰冷的手被一双干燥温暖的手握住。
这有违礼法……
赶在她火急火燎抽出自己的手之前,裴晋光掏出那个小瓷瓶,往血肉模糊的掌心糊了一层,乌静寻这才惊觉,痛得有些麻木的掌心这时候才慢慢舒展开来,点点清凉袭上心头。
“没有外人在旁边,我才好给你上药,免得她们误会。”裴晋光目光清正,为她涂药包扎的手亦十分懂得分寸,没有让她感受到额外的苦楚,“这药是生肌消毒的无霜膏,你拿回去之后,一日涂两回,手上尽可能别沾水,养个几天就会好了。”
先是低声解释为何这时候给她上药,体谅她守礼的老古板性子,又谆谆叮嘱,为她留下伤药。
乌静寻没有问为什么那么恰好,他会出现在荣王府救了她们,也没有问为什么他会随身带着这瓶伤药。
“今天多谢你。”
就在裴晋光反省自己方才的动作是否太过孟浪,吓着了向来温柔守礼的未婚妻时,乌静寻被白绢裹着的手掌扶着车辕,几缕发丝挣脱束缚,随着夜风如同水草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