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个声音响起。
众人看向门外,声音是从门外传来的,贝暖玉听来,分外耳熟。
两位掌柜在谈话,伙计不会插话,看客舍不得打断,唯有地位高贵之人,能不由分说地在此时,宛如信庭闲步走入一场对峙中。
“燕王殿下。”贝暖玉微微行礼。
在场诸人敛去脸上浮色,也纷纷行礼。
“免礼。”危白华负手而立,道:“本王今日闲逛于此,这云裕庄是怎么了?好好的生意不做,搞出如此大的阵仗?”
贝暖玉一时吃不准他此时到访的意思。只笑道:“商家闲事罢了,讲出来怕让殿下见笑。”
“哦?”危白华倒也不再追问,只道:“本王来了,你们便停一停吧。正巧,今日挑些时兴料子。”
“不知殿下想挑绸缎,锦绣还是纱?”
“就,绢吧。”
危白华此言一出,满堂寂静,皆看向贝暖玉。她茕茕独立,伴在昂首看布料的燕王一旁,公子佳人场景应养眼。
可诸人心中对贝暖玉的感情,已悄悄发生变化:
“哦,看她那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原来是请了后援,哼。”
“还以为是凭实力取胜的,傍上燕王殿下了,真卑鄙......”
明眼人谁都看得出,燕王此时造访,又特地说明挑选绢类,明摆着想抬一手贝暖玉,至于受了谁的嘱托,那必然是贝蓝田的嘱托了。
庄中伙计中,也隐隐约约传来议论声。
“唉,万掌柜真可怜。”
“欺负人呢,这是。”
“也许不是贝老爷请的殿下,而是殿下为了贝掌柜特地来了呢?”
有一人胆大的扯出小年衣袖,直接问:“年哥,不是贝老爷请了燕王来助阵的吧?这门路可真够广的,万掌柜明显是被他们兄妹两联手摆了一道呀!”
“放你的屁吧,贝掌柜为人怎样,这些日子你还没看明白?”
小年呵斥完,翻了个白眼,心中却也泛起嘀咕: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来,谁说得清是与非呢?
锦绣堆中,危白华状似认真挑选绢类,与贝暖玉一前一后,将这些流言蜚语抛在身后。没人敢真的嘲讽一位亲王,但贝暖玉这平民老百姓就没那么幸运了。话虽然暂时传不到她耳朵中,针刺一样的眼光扎在她后背。
贝暖玉低声问:“殿下这是何故?”
“受人所托。”
“谁?”
“你有一个好兄长。”
哦,果然如此。是说为什么平日里高居云端的燕王危白华,不在王宫高楼上谋定大事,或在后院中陪伴心爱佳人,却肯纡尊降贵来到云裕庄亲自“挑选”绢。
——又和去西域一样,贝蓝田出于关心则乱,请了外援,让她不至于输,或输得太惨。
贝暖玉深吸一口气,虽然心中已猜到是谁叫危白华过来,还是不免叹息一声。
她想要的不是这样的结局。
这一场谋事,赌约,应该由她光明正大的凭实力赢得,而不是被冠以他人援助的名义,蝇营狗苟的“取得”胜利。
可是,若是她当众驳回燕王的面子,展露后手。一定会让他心生怒气。现在还不是时候,贝家还依附在危白华庇护下,不能让他发火!
只能忍了。
“燕王殿下,老夫有不情之请。”万康佝着腰,向燕王行礼。
危白华随意抬手道:“免礼。”
万康这才缓慢而又郑重的,讲述他与贝暖玉一月之前的赌约,今日特地来实行诺言,最后,请燕王做见证,这一日燕王殿下购买的绢,并不能记录在赌约之内。
如此耿直之言。
让危白华怔楞了下,也让贝暖玉楞住。
未等危白华说话,贝暖玉连忙道:“岂敢,殿下今日只随意到访,并未想要插手云裕庄之事。万掌柜何出此言啊?”
危白华淡淡扫了一眼她。说道:“正是。”
“哦,是老夫多心了。”万掌柜盯着贝暖玉,眼神异样,迷惑一瞬,然很快恢复,说,“咱们继续吧,燕王殿下既然到来,还请做个见证。”
危白华点头同意。
“请。”
“请。”
这一老一少两人,互相谦让着,又回站到大堂中央。
不同的是,上首增添一把椅子,危白华坐镇于此,慢条斯理的端起一杯茶品茗——既然不想他插手,那就闲得看好戏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