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
陈霜凌垂首,压下嘴角的笑意。
怪不得段绪年找她的时候亲自去了。
大司农时而将目光不经意略向陈霜凌,她也只含笑点头。
事毕,送客,已至深夜。
陈霜凌妥帖地将大司农伺候上马车,才回头去看别院门口的叶岑潇。
她面色沉静,仿佛与陈霜凌一样,都随着进入京城而谨慎收性。
月光疏落,映在她的眼中,深沉淡薄。
陈霜凌道:“原来你还是觉得我值得让你用心的。”
叶岑潇反问:“怎会不值?”
终于有了风,叶缠着木讷的树枝摇晃。
“原本我接触的事物,你也都该熟稔的。”
陈霜凌又以袖掩唇妩媚地笑起来,先前她为了看起来得体些,便把侧面短了几茬的发丝捋回耳后,眼下风起,她转头,墨发便虚虚遮在她抬起手的袖前。
叶岑潇少见她这样真心实意地笑,天擦了黑,一切都不真切,但她明媚无限。
陈霜凌正了正神色,又向她行礼,眼尾和嘴角却还不曾平下:“谨记此言。”
*
白愈煮面很有一手。
陈霜凌用筷子将面条卷成一堆,放在木勺中,还夹了两片青菜盖上,一并送入口中。
白愈在旁看她,笑说:“你小时候就如此,喉咙比旁人浅似的,从没吞过面,每次都要卷成这样。”
陈霜凌又咬了一口溏心蛋,黄澄澄的蛋黄汁液从白嫩的蛋白流下滴到木勺中,心满意足仰头。
“是啊,我喉咙浅,除却先生,别人做的我都吃不惯。”
白愈问:“晚上与你的朋友,聊什么了?”
陈霜凌接着卷面:“没什么事,她说她仰慕我。”
须臾,白愈突兀地笑了一声。
“忽然想起从前,你将那颗人头递给我,当时说是误送,可我又实在想究其原因。”
陈霜凌将一勺面咽下去。
十五岁时做的事,回想起来也没有多聪明。
“我得准备一下沈府那档子事。”
“……好。”
*
京城还未落雪,却也是难得的艳阳天。
白愈记得苏州的雪比京城少,温度高,太阳也更明烈,只是也许阳光明媚,却也冻得人手脚发凉。
他与陈霜凌这样提过,有时阿霜会说确实如此,有时又会断言:“哥哥又要得风寒了。”
从第一次陈霜凌叫他哥哥时,他便责她轻浮孟浪,陈霜凌还小,不明白一个称呼为什么就孟浪,于是心有不平,从此以后都要这么叫他,叫得久了,他们都也习惯了。
此刻陈霜凌坐于高堂,与沈家对弈,沈择清没有来,来的是打理府内事务的沈夫人与二位姑娘,还有坐在后头凑热闹的云舒。
云舒没少给她提供有利的消息,沈知荇亦是,沈知清温婉而单纯,并不明白这些事的技巧,于是,与陈霜凌对立面的,近乎只有沈夫人一人。
她离他坐得那样遥远,如苍穹之上的太阳。
陈霜凌早已将证据给了判官,就是那本小册子,这是物证。
陈霜凌淡淡道:“沈府垄断商品又抬价,是变相的强买强卖。”
沈夫人则斥驳:“都是你情我愿,若说强买强卖,何来人证?”
然后一些人竟真的被陈霜凌请了过来,从客栈掌柜,到乌恒的几位放牧者,他们衣着各异,乌压压堵在门口,遮蔽了大半的光。
“人证在此。”陈霜凌不慌不忙,甚至带了点儿无所谓,白愈原想她这是运筹帷幄。
两方又吵起来。
陈霜凌的言辞如利剑,无形之中捅到沈夫人面前,正当剑尖要刺进沈夫人咽喉,判官即将落罪时,沈夫人却轻蔑一笑。
她从头至尾推翻了那本集册的真实性。
白愈离得远,并未瞧清沈夫人的手段,只是能依稀看见,陈霜凌的笑意并未收敛。
那群证人,判官,连同陈霜凌身旁的段绪年,甚至沈府自己所带的人,具是呆愣在原地。听热闹的人们一时之间脑中只有“不愧是沈府大夫人”这溢美之句。
陈霜凌的利剑出现一丝裂缝,这裂缝又延伸出好几个小缝,噼里啪啦间,剑身碎裂,落在地面,很快被侵蚀。
“怎么搞的?”人群中冒出这样一句话。
白愈轻轻侧头,见是她与陈霜凌在山匪中救下的村民之一。
他见过的所有面孔,他都记得。
段绪年坐在离陈霜凌很相近的位置,传言她也为此事出过力,白愈不曾追问陈霜凌,便也不太知情她们之间的事。
“这稳扎稳打的事突然就烂了,该怎么说呢?”
段绪年的神情原先很紧张,此刻却莫名其妙地放松,或说,更像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