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亭重临出门的时候留过嘱咐:有来访者,概不接待。宁千情是个听话的,坐在门边的小凳上晃荡着腿,任凭外面的太监如何敲门也不为所动。
她把嘴里的草秆拿出来,捏在指尖连着系上好几个扣,直到草梗断了才罢休。
门外的声音止了,宁千情却仍不开门,竖着耳朵听着外面的动静,她耳力极好,隔着沉厚的大门,依稀可以听到那人徘徊行动的脚步声。
元禾还在下面叮叮当当,宁千情觉得自己好像幼时母亲给自己讲的故事中,独自等待大人回家的小孩,门外是恶鬼,一打开门就会被掳走吃掉。
她不能去打扰元禾,就只能再次坐在架柜前,研究苍山绿的解法。
苍山绿作为慢性毒药,平时不发作,只有情绪起伏巨大时才会显现,其他时候只是隐藏在血液中,暗自掏空身体,直到不能支撑的尽头,令人暴病而死。
配制苍山绿的药材虽然价格不菲,但都还算容易寻找。只有一味,隐藏在滇州深处,若不花费心力或对当地十分熟悉,实在难以找到。
她手里举着烛火,揉了揉眼睛,放下竹简,终于困了。元禾那边也从沐居底下爬上来,指了指门口。
宁千情知道他时刻都在注意着上面的动静。他虽然不能说话,其他感官倒是十分灵敏。她听着外面彻底消停了,回答:“人走了,但是不确保会不会返回,还是先等余公子回来。”
说来听力,起先她想当然的以为元禾耳朵也有问题,交流都用手语,一句话比划不明白,急得她满头大汗。结果两个人耍猴一样看了她几天,余亭重才抽动着嘴角告诉她,其实元禾听得到声音。
那时她的手还夸张地放在头上,当即动作僵硬,奈何余亭重是她的主子,宁千情一怒之下怒了一下,喘了半天气没敢多说一句话,放下胳膊低头扫地去了。
她见元禾双眼依然直愣愣地盯着门口,不禁好奇:“这样的事你们之前也碰见过吗?”
元禾点头,作手语答复:有过,不用担心,大部分是寻仇来的。
来寻仇的还不用担心,宁千情失笑。她应了一句,知道这不是她该管的事,坦然地把脑袋上的头巾扯下来,说:“该洗澡了,明日去山泉里洗个澡可行,现在我先去睡了。”
边说边往下走,她打开左沐居的门,一股灼热的金属气息扑面而来,墙边还立着新打的铁器。宁千情司空见惯了千奇百怪的兵器,可如此精巧的并未见过,不禁多看了几眼,口中啧啧称奇。
她关好沐居的门,解开胸带让自己透气。
宁千情只在这时才解开胸带,即便是睡觉,也严丝合缝地仔细绑好,防止自己睡觉时有人推门进来,发现她的身份。
其实这几日,宁千情身上的伤已经了七七八八。她平时全都依靠自己用药,竟也不比医馆的查,只是时间稍稍长了些,至于体内的苍山绿,也压制得不错。她的手臂与腿部都恢复了力气,此刻提刀应当比那日更为精彩。
万应堂中的日子居然成了这段时间宁千情最放松的时候。每每夜长梦多,闭上眼睛,面前就会出现镇国将军府中血河遍地的景象,宁千情辗转反侧,头脑中浑浑噩噩,有时惊呼一声睁开眼睛,身上的衣服都被汗湿了。
即便她心思开朗,却也不是少了筋骨。家仇难忘,无论日子如何度过,宁千情也时刻记得不能闲散得酥了骨头。
余亭重近来无事时,常带她在自己身边,飞棍、长刀、悍锤……宁千情个个拿在手中比划。万应堂中能与余亭重战几个回合的只有她一人,余亭重也乐得与她交手,两人不相上下。
宁千情虽为女身,却更擅长运用重铁,她常年身披甲胄,手提大刀,将一切都运用成自然;而余亭重却更为轻巧,一把环首刀款行天下,经常潜行暗处,悄无声息地一剑封喉。
天色已经大亮,她正裹着一件破布烂衫躲在菜地边上讨清净。昨晚余亭重一夜都未曾回到堂中,宁千情对元禾吐槽他是怕了那个寻仇的太监,只把家里人推到前线,玩一出神龙见首不见尾。结果被元禾一只手推个趔趄,撵到菜地干起她的老本行。
“余三百。”
宁千情闻声回头。她的身后是橘红的一抹朝阳,横云飞霞,千山鸟飞绝。余亭重牵着两匹高大骏马背光而来。宁千情一时晃了眼,愣了片刻才接话道:“在。”
“这匹马是你的。”余亭重驻足在她面前,将面上带白星的枣红马的缰绳放在她手里,“这是域外的马,你擅重刀,有匹马更能发挥效用。”
余亭重自己的那匹全身漆黑、毛色油亮,碎步而来,全身都似笼罩光华。
宁千情没有含糊,目光发亮地拍了拍马头。手心一攥,她抓着鬃毛提步翻上马背,即便没有马鞍和马镫,她双腿紧夹马腹“吁”了一声,扯着鬃毛的手没有松开,反而用力一拨,调转马头。
她笑着看向仰头望着她的余亭重,松开手,合拳道谢:“多谢余公子。”
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