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予双手插兜,向下看她的视线睥睨冰冷,轻轻松松就将陈静禾的一腔喜欢无情扑灭。
她错愕。
“可她们说这几天的花都是你买的……”
“我买的又怎么样?又能说明什么?”池予的眼中盛满了嘲讽和冷笑,“如你所说,看花心情好罢了。”
“……”她手心发软,差点握不住那束洋桔梗,可她还是不信,“那那天在板栗摊的事呢?为什么不给我们互加……”
“陈小姐未免也太过自作多情了,那日你和店主说了什么,我站的那么远,又怎么听的见?”
他眼带薄凉,勾唇冷笑的时候好似在看一个自不量力的玩物。
“你不会以为,我还会喜欢一个背叛过我的人吧?”
“你什么意思?”陈静禾思绪混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男人微微歪了头,眼神逐渐变得似笑非笑,一步一步的朝她走去,强大的气场和威压让陈静禾心中蓦然生出了一种恐惧。
这是他从未对她展现过的狠厉,压迫得她也开始心生退意了。
“不是你说的吗?”
“劣质基因生出的劣质产物,那种人的小孩怎么有人看得上呢?”
他盯着陈静禾的眼,看着那双好看的眸子由茫然逐渐变得震惊清晰,勾唇嗤笑,不漏一字的将九年前的话重现。
“你见我什么时候有过朋友?池予那样的人,不过是无聊了逗他玩玩罢了,你不会真以为,我喜欢他吧?”
“拜托,我眼光有这么差?”
熟悉的话语将陈静禾一瞬间带回了那日,她面对陈衍生的质问和怀疑,万般无奈下只能昧着真心撒谎。
“你听到了……”她声音颤抖,握着桔梗的手用力到泛白。
原来……
她就奇怪,为什么从那以后池予便避着她走,见面时也没了笑脸,因为池予母亲的事,她心中愧疚更害怕被他知道,所以也从不敢问。
原来竟是这样。
“有什么不能听的吗?”池予收了笑容,面容冷漠,“这不就是你一直以来的想法吗?”
“不,不是的……”她神情哀伤,极力组织语言想解释清楚,“那时候我和周晓萱闹起来,被他知道了是因为你的原因,我不想把事情弄得更复杂,也不想因此影响到你,所以我才撒……”
“是吗?可你凭什么认为,”他贴近了她,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拳之远,男人的冰冷气息完全将她裹挟,他伸手捏住了陈静禾的下巴,指节用力,微微抬高她的面庞,眼神犀利地锁定她的任何一个表情,“我还会相信一个满口谎话的人?”
他的世界从来都是一片荒芜黑暗,从未感受过父亲母亲一丝一毫真心的爱,小时候他也曾拥有过很多朋友,但当他们知道他有那样的父亲和母亲之后便都开始远离,看他的眼神也不再友善。伶仃几个还愿意和他相处的孩子也不过是早早就学会了虚伪,表面上和他说说笑笑,说着永远都是好朋友,但私底下却从未看得起他。他愤怒的质问过,可他们说的话和陈静禾说的是多么的相像啊。
你就是个杂种,谁看得上你啊?我们就是逗你玩的!
就是就是,我们愿意带你玩就不错了,你还计较那么多干嘛?
无边的愤怒在他心底盘踞成型,池予一腔真心霎那湮灭。
最终绝望的得出结论,他就是肮脏上不得台面的蝼蚁,没人会真的喜欢他。
“拥有这样的父母是我的错吗?”捏着她下巴的手终是无力放开了,他自嘲地笑,“为什么你们都要这样……”
母亲只看得到父亲,只看得到自己的颜面,父亲只看得到自己快不快活,有没有赢钱,他们都只自私的关注自己的快乐,从未想过他们还有作为父母的责任。
他在泥泞里长大,在黑夜中独行,渴望别人真心的接纳,却又对背叛习以为常,他曾以为陈静禾会是那个例外,但最终发现,她和那些人一样。
都是他长夜里转瞬即逝的光。
唯一不同的,便是她留下的刀口更深罢了。
可他松开的手却被陈静禾反手抓住。
那个女孩用尽了力气,她声音哽咽颤抖,但目光坚决:“池予,我和他们不一样。”
男人一动不动,任由沉默发酵。
抓住他的小手从温热渐渐变得冰凉。
池予才将视线从她脸上挪开,而后抬起另一只手,亲手将他们的纠缠拦腰斩断,再退后一步,将办理好的出院通知单递给了她。
薄唇勾起,如重逢那天的高不可攀。
“恭喜出院,陈小姐。”
“……”
手心处空落落的,如同她的心,被人用什么东西狠狠挖去了一大块。
正潺潺的流着鲜血,正呼呼的灌着冷风。
许久之后,她终于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