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他。
吴邪吞了一大口水,咽下咳嗽的渴望,说:“肺纤维化,晚期。确诊时医生说还有四到六个月可活,到现在,大概最多只有一个月时间了吧。”
“……”
“很意外?”他苦笑,“抱歉,一直瞒着你。”
“那为什么要告诉我。”吴小灯干巴巴地说。
吴邪坐在椅子上,仰起头看她。她俯视着他,“不是喜欢瞒么,怎么不严严实实瞒一辈子。”
胖子猛地站起来,目露凶光。
吴邪胡乱拍他的膝盖,让他坐下。
胖子置不下那口气,但吴邪一直在拦他,僵持十几秒,他瞪了吴小灯一眼,还是坐下了。
他警告的目光吴小灯置若罔闻。她咬牙切齿:“吴邪,我真早该在发现端倪——贰京两次提到养病——的时候,就把你——就把你——”
就把你怎么样,她最后也没说出个所以然。
吴小灯转头就走,去开出租屋的门。门锁太旧,把手锈迹斑斑,她拧了半天才打开,顶着身后三人的目光,更气了,泪眼婆娑地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恶狠狠抹眼泪。
沙发底下垫的棉被螨虫奇多,她不过躺了几小时,到现在鼻子还痒,一哭更痒了,折磨得她生不如死,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呜呜咽咽地走在不知哪里。路边人家见她这样子,忙不迭把门口玩耍的小孩拽进屋。
吴小灯索性找个台阶坐下来哭。哭了好一会儿,面前出现一团面巾纸,顺着手臂看去,害她伤心成这样的罪魁祸首站在面前。
“小灯,”吴邪说,“擦一擦吧。”
这句话不知触动了什么,吴小灯哭得更厉害了,却还是接过那团面巾纸,胡乱往脸上摁。
吴邪在她旁边坐下,没说话,双手交握着。
好一会儿,吴小灯哭够了,擤了下鼻涕,说:“我不是生你的气,你不要误会,也让胖哥别误会。我是气我自己…嗝…如果早知你是这种情况,我决不会选择在那个时候离开吴州。”
“别这样,”吴邪平和地说,“是我有意瞒你。而且就算知道了,你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徒增悲伤罢了,倒不如让你回去工作,忙忙碌碌把这几个月过过去,等到我死了,你也差不多把我淡忘了。”
吴小灯瞪他,只是肿起的眼很难有威慑力,“我就知道那不是梦,你和胖子的对、嗝、话我听见了,太没警惕心,居然当着我的面讨论。”
吴邪笑了,“没想到你听到了。”
吴小灯鼻孔出气,“你问我就算、嗝、知道我又能怎样,我的确不能帮你什么,这就是我最无力的地方…嗝…我不想看着你死,你实话告诉我,二伯他们去东南亚至今未归,是不是找到了可以、嗝、治你病的线索?”
吴邪一时没回话。
他盯着地面,吴小灯盯着他。
半晌,他说:“这不是你能帮上忙的地方,回你自己的生活去吧,小灯。”
“你这是承认了,二伯他们在做的事情,和你的病有关。”吴小灯站起来,吴家人的固执此时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我要留下,在你们这里当个、嗝、后援也好,我总不能什么都不做,看着你死掉。”
吴邪依旧盯着地面。
直到那只蚂蚁终于越过鸿沟,他才如同活过来的雕塑一般,从眼珠开始动,最后是嘴唇,“七年前,我有一项计划刚刚开始实施。”
吴小灯打着哭嗝,疑惑地看着他。
“那个计划很庞大、很异想天开,我的敌人是盘踞千年的大家族,他们在现世有极其强大的基础,一直在监控着九门。我需要一个人,既和九门有牵扯,又不会让那个家族过于警惕,我会对他进行训练,然后把他送进汪家。”
说到这里,吴邪抬眼觑吴小灯的神色,
“在哑巴村我说是和你第一次见面,我骗了你,在此之前还有一次。我爷爷那辈满门盗墓贼,只有你爷爷年纪太小,没等到入行就死了父兄,你家三代清白,你没机会接触秘密,但又不至于和九门完全脱了联系;我是汪家重点监控对象,而你又和我有那么一层表亲关系,如果把你推出来,汪家一定会产生极大的兴趣——小灯,你是我选中的第一个人。”
吴小灯打了快五分钟嗝,终于止住了,慢慢安静下来。
吴邪注视着她,“首先训练会要掉你半条命,假使成功进入汪家,还有无数虎视眈眈的目光盯着你。你要如履薄冰、要战战兢兢,应付同辈的争斗,还要应付上级的试探,这中间任何一环,你都可能死去,而且死亡的概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我明知道这种情况,我也清楚自己的经验不足,培养出来的第一个人注定失败。我知道你会死,但我还是去了你的学校,那时你读高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