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恤和工装裤,显然是外来者的住处。
吴小灯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太了不起了,竟然成功地独自到达这里。
此时院落外的栅栏边站着一群人,三个是纪录片团队的,还有一个背对吴小灯,看不见脸。
吴小灯朝老妇道谢。老妇把视线从对峙的四个人身上收回,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离开。
动静吸引了那几个人的目光,四个人齐齐看过来。团队核心——名叫楚楚的漂亮姑娘朝她招手:
「小灯,你过来。」
她身后被称作楚哥的彪形大汉疯狂冲吴小灯摇头。纪录片团队第三人,诨名托尼的男生也面露惊恐,用眼神示意她赶紧离开。
吴小灯还是过去了。她走到楚楚身边,打量那个让他们如临大敌的人。
那个人鼻梁架一副墨镜,头发微卷,在脑后束起有点歪的小马尾,皮夹克的拉链卡到胸口,露出半边黑色背心包裹的紧实躯体。
随性散漫,又像是会随时发动攻击的猎豹。
最显眼的是他胸前的铭牌。吴小灯一眼认出,这是收尸牌,专门给后来者辨认尸体身份用的。
引魂归故里,收尸牌很多行业都在用,种类也非常多。有的是布料,印上基本信息,缝在贴身衣物边缘。也有像这个人脖子上戴的,金属材料的铭牌。
林林总总,不外乎是为了方便后人收尸——也就是说,面前这个人,要么生活在混乱的环境,要么本身就是混乱。
这几秒谁都没说话,短暂的沉默后,墨镜男人偏头看了吴小灯一眼。
“这也是你们团队的?听瞎子一句劝,这里浑水深得很,别再待了,赶紧离开吧。”
话是对着楚楚说的。
「不可能!」
楚楚显然已经和他有过一段争执,此时回绝得万分坚定,「我们是合法拍摄,而且这个项目的准备工作就做了将近一年,我们绝对不会在这个时候退出!」
她非常激动,手语时手臂甩动的力道很大,看起来语气特别重。
自称瞎子的男人叹气,“你知道你拍的是什么么,进村的时候大管家有没有警告过,绝对不允许靠近祭祀区域。你这是在害你的同伴。”
楚楚忽然哽住了。她还想再说什么,枪声打断她的话。
摸过不少模型枪,但现场听枪声还是第一次。那种巨大的响声简直将耳膜震穿。
有那么几秒,吴小灯听见的只有铺天盖地的嗡鸣。
回过神时她已经紧紧捂住耳朵蹲在地上,托尼绊倒在一边。其他几人还站着,但已经吓呆了。只有瞎子没事人一样,双手举起,漠然地立在原地,好像顶在他胸口的不是枪管,而是漂亮灌木抛出的花枝。
开枪的是大当家。他维持朝天鸣枪的姿势,愤怒地看着楚楚,另一只手向前伸出,做了个拿来的手势。
楚楚瞪着他。
她的态度激怒了村民。
传说要想知道一个地区□□是否发达,就看当地黑市上AK-47的价格。此时一半的村民都手持AK,对着众人身前半米的地面扫射。
吴小灯已经麻了。现场似乎只有她不明就里。楚哥也吓得蹲下,此时正拉扯妹妹的裤腿,拼命示意这丫头保命要紧。
「东西,拿来!」
楚楚手语打得像结印,「我们经过政府许可,是合法拍摄,你们无权拿走。」
“怎么回事?”枪声里,吴小灯顶着耳鸣问托尼。
两个人乌龟一样怂在地上,托尼说:“楚导躲在箩筐里,偷拍了祭祀。”
无须多言,只这一句话,吴小灯就后知后觉明白,她们摊上大事了。
这一片很乱,军阀割据,私下处置一群人实在太简单。吴小灯想起进山前护送者的叮嘱,难道她今天真要死无全尸了。
她不由捏住楚楚裤腿,试图说服她将储存卡交出。
楚楚腿在发抖, 「我蹲了两个月才拿到这些素材,要是没了,我们就前功尽弃了。」
吴小灯蹲在地上,绝望地看着她。
“小姑娘,”瞎子忽然说,“这不是国内,这里法律基本不作数。你知道在这里,是怎么处置一个人的么——哦,其实更该叫做折磨,也许我们会被关进水牢,不能坐不能躺,一直到泡在水里的部分腐烂发肿,或者摔倒淹死。这里天气热蚊虫多,你会看见苍蝇的卵在你的伤口上孵化,也就是俗称的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