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小灯穿过栈桥,来到严密把守的村口。
守卫们审视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盯着对方手中的枪,慢慢用英语说明来意。生怕他们听不明白,她还举起双手,掌心向外示意自己无害后,使用国际手语注解。
这里的男人并不高,也不壮,皮肤是久经曝晒的古铜色,但是肌肉密度特别高,压迫感很足。他们盯了她一会儿,其中一个人进屋,带出一个明显地位更高的人。
那人朝她打出一串手语。
手语有国境之分,也存在国际手语。这里是哑巴村,村民生来无法说话,她也正是为此而来。
和她交流的人用的大概是当地的手语。除了某些特定的词汇,手语各语种的差别不大。他说的是:「我是这里的大当家,你可以说中文。」
吴小灯松了一口气,“您好,我是民俗纪录片团队的。这里是政府的许可证,我的同事两个月前就已经到达,我来和他们汇合。”
文件用网格的拉链头文件袋装着。这种袋子的优点就是结实。路途遥远,她一路飞机大巴无缝衔接,甚至尝试了当地的超载小巴,进山途中搭隔壁村运送物资的顺风车。这样折腾下来,也只是纸张有一点褶皱而已。
大当家接过文件。
吴小灯紧张地盯着他——倒不是她心虚,在手续这一块她办得非常完整——而是这里并不全然受政府控制,火拼、贩-毒、死亡,在这片土地每天都在上演。
她落地后其实有人护送,送到山口便离开了。走之前对方叮嘱她,千万不要和村民对着干,该认怂则认怂,不然她的尸体也许无法完整运回国内,更惨一点就是生不见人,连死讯也无法确认。
「雨季已经到来,村里要举行祭祀仪式,你们要么离开,要么别靠近红布包围的区域。」
大当家将文件袋放在一边,强调了一遍:
「红布,别靠近。」
吴小灯连忙道:“好的,尊重当地风俗,我们不会靠近。”
对面点点头,将文件中他需要保留的部分收起,剩余的归还给吴小灯,又指了指不远处一个村民,示意她跟上。
吴小灯轻声说:“多谢,叨扰了。”
带路的村民在不远处等她。那是一名在村口择菜的老妇,额头和两颊抹着当地一种名叫特纳卡的传统防晒霜。吴小灯过来的时候她正好完成手头工作,把撮筛叠进竹篮,挎在手肘,朝她招手。
吴小灯微笑着朝她走去,路过村口枝叶寥落的大树。
秃顶的巨木不少见,奇特的是这颗两人环抱的古树几乎被掏空,做成神龛的模样,供奉一尊造型狰狞的塑像。
神龛前香炉的灰几乎堆满了,里面混着几块不知什么动物的骨头,有很浅的香味,像洪涝里烂根而亡的花。
注意到她的视线,老妇问:「好奇?」
“嗯!”吴小灯说,有些畏惧地喃喃,“鸟嘴人身,手持锤凿……中国也有类似的神明形象,在民间作为司刑之神出现,也称作雷神。”
「是的,这是雷神像。」
老妇合上双目,做了一个极度虔诚的拜祭动作, 「雷神庇佑我村世代平安,是全村的信仰。」
雷神崇拜其实源于人类对神秘现象的恐惧心理。《淮南子》记载:“先雷三日,振铎以令于兆民曰:雷且发声,有不戒其容止者,生子不备,必有凶灾。”
意思是预计打雷的前三天,通知百姓注意自己的仪容举止,否则不仅祸降小儿身,灾事也要降临。
吴小灯下意识看天。进入雨季后,这里的雨频繁且莫测。就在她们聊天的工夫,有豆大雨点落下,而天色丝毫未变。
雨水顺着屋檐滴下来,两人在檐下栈道穿行。随处可见高大的植株,线条简洁的石像伏在地面,被草丛遮盖了一半。
如果都是枯黄杂草,那这场景将非常荒凉。但这些草都是绿的,被雨水滋润的嫩绿色,衬得这一片如同精怪的避世小村。
此情此景,吴小灯终于对接下来的哑巴村生活有了一点期待。
她跃跃欲试地抚上腰侧,便携式摄像机就装在那里的挎包。因为不知道当地人是否有忌讳,她问老妇:“可以拍这些石像吗?”
老妇点头应允,又道:「你们的情况大当家都告诉我了。既然是政府同意,我们也不过多干涉,只是有一点千万切记,不要靠近槟榔红布包裹的地方,更不要拍摄那片区域。那是村子祭祀的场地,严禁外人靠近的。」
吴小灯连忙答应。想了一下,又问:“村口的雷神塑像呢?方便拍几个镜头吗。”
在她的家乡,随意拍摄神像是一件不敬的事。入乡随俗,到了人家的地盘,她得问清楚些。
老妇点了点头,做了个“自便”的手势。
虽然对方同意,但吴小灯想了想,实在不太想拍,便也作罢。
谈话间两人来到一座院子前。院里茅草顶的屋檐下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