讨好,也会被同样多的人排斥。皇宫中人最大所求不过从龙之功,偏偏中宫无子,皇帝一日不立太子,暗潮汹涌就一日不会停歇。
哦,其实哪怕立了太子,宫中也不会消停半分。
而他背靠谢家,这辈子就注定了不能脱身。
谢无澜到文渊阁时,桃符正好抱了书出门。不过一个照面,谢无澜却立刻认出了她是那日随侍在昭苏身边的宫女。
他并不看桃符,而是目不斜视地走进了文渊阁。
执掌文渊阁的顾学士见谢无澜到来,放下手中刚拆了一半的书信,笑呵呵道:“今日难得来这么早,看来是不忙了。无澜,来,陪老夫手谈一局。”
谢无澜拱手行过一礼,在顾学士对面落座,看见了他面前拆了一半的信,识趣道:“老师既然正要看信,不若先办正事。”
说着就端起茶盏,浅浅啜了一口。
顾学士闻言一笑:“无澜,这可是你自己说的,可别怪老夫没帮过你。”
谢无澜听了这话忍不住一皱眉:“老师的意思是,这封信与学生有关?”
顾学士但笑不语,当着谢无澜的面拆了信,拈出那张信纸自顾自读了,然后在谢无澜迷惑的眼神里,将那封“谢无澜亲启”推到了他面前。
“喏,这可是你自己要看的。久闻‘谢家有玉郎,京中女儿争盛妆’,今天倒是看了个真。”
谢无澜并不启信,而是皱着眉头发问:“老师可否告诉学生,这是何人所赠?”
顾学士不答反问:“你猜?”
谢无澜思及方才见过的小宫女,心中有了猜测,但是对着顾学士只摇头道:“学生猜不出。”
顾学士对谢无澜这副一直端着的温润君子模样向来是眼不见心不烦,此刻脸上笑容淡了些,却还是认真怂恿谢无澜:“你拆开信一读便知。”
谢无澜闻言薄唇紧抿,眉头皱得更深。他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过信封表面的字迹,修长的手指终于捏起了信,却突然站起身。
顾学士见状挑眉:“怎么,老夫看不得?”
谢无澜没有答话,而是快步走到炭盆前,毫无留恋地,一把将信丢了进去。
火红的炭盆卷起黄色的焰火,立刻吞噬了信封,很快就只剩一堆灰烬,再看不出一丝痕迹。
顾学士先是一愣,然后忍不住笑出声:“无澜,你啊你——罢,罢!左右这一封同之前那十封得了一样的待遇,也算是不曾厚此薄彼。”
谢无澜闻言心里有了考量,清透如琉璃的眼眸扫过四周随侍的宫人,淡然吩咐:“都出去。”
宫人们在看见顾学士颔首后恭顺退下,谢无澜也再次坐到了顾学士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指不自觉地点着青瓷茶盏:“还望老师明示。”
顾学士这边已经自顾自摆上了围棋,闻言只瞥他一眼:“下不下?”
谢无澜默然半晌,惯例执起白子,等着顾学士先行落子。
顾学士落了子,一颗白玉棋子被一只玉手捏着,也落在棋盘上。
同时,谢无澜也出了声,声线是古井无波,淡然到无一丝起伏:“娟秀有余,气力不足,可见是女子手书。”
顾学士不发一语,只再落一子。
谢无澜紧跟着落子,继续道:“粉蜡柔宣封,梅花玉版笺,皆是宫中用度。”
顾学士闻言瞄了那纸笺一眼。
谢无澜继续道:“四位年纪较长的公主俱已婚配,七公主八公主年不满十岁,如此——”
同样是在此刻,谢无澜落下一子,成功吃下一大片黑子,惹得顾学士颇为牙酸:“嘶,无趣。”
顾学士努力忍了忍,这才不曾直接将棋子甩到谢无澜脸上:“过去十日,五公主日日遣人递信,老夫尽数烧了。偏偏前日连嫔娘娘亲自来了一趟,勒令老夫不能收那玩意儿。”
“老夫何等铁面无私,昨日便拒了五公主的信,不料今日五公主就使唤着六公主的宫女过来了,可巧就让你撞个正着。”
谢无澜闻言眸光深了深,不再说话,只专心下棋。
半个时辰过去,顾学士撇撇嘴,将手中黑玉棋子丟回匣中,注视着棋坪上胜负已分的黑白二子缓缓道:
“无澜,你的心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