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长风最近觉得自己的精神越发不济。
起初只是有些贪睡,后来醒着时也有些神思恍惚。
练剑时也感到脚步虚浮,手中那把陪着他快二十年、几乎与他人剑合一的灵均剑,竟变得有些不那么趁手了。
他为自己诊断,却始终诊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他猜想可能是脑子里确实生了什么病灶,便按目前的症状给自己填了张药方,去门派的丹房里抓了几副药材。
丹房的弟子与他关系交好,还多塞了几株灵草给他。灵草于修士而言能够增进修为,于凡人而言也能强身健体,总归不会有什么坏处。
凌长风煮了几副,症状确有些缓解,但也仅仅只是缓解,药一停,情况就开始恶化。
云鹤道人坐在亭中,望着日常练剑竟也开始走神的凌长风,眉头少见地蹙起,无奈地叹息一声。他唤来凌长风:“凌小友,可否愿来与老道共饮几杯?”
凌长风以前是不喝酒的,但自蒙山之后,他便也开始喝酒。
他欣然应道:“好。”
云鹤道人的酒,都是凡尘难见的好酒,香醇无比,极易醉人,饮上一杯就如飞升九重天之上。
凌长风喝得酩酊大醉,那日他都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的寝房,只是醒来时却觉得浑身松快,耳目清明,毫无半分前日的昏沉。听同僚说,他足足睡了两日。
掌事让凌长风搬到了独立的屋子住。这本来是内门弟子的待遇,凌长风好奇,问了掌事,掌事只是答说是上面的吩咐。
凌长风晓得他的病症应是被仙酒治好的,赶忙去后山谢云鹤道人,可后山亭中已无道人的身影,小仙童说,师叔祖又云游去了。
云鹤道人云游倒不是什么稀罕事情,归云山弟子皆知这位师叔祖素来喜爱云游四海,出去游个一年半载的都是常事。
只不过,这次云鹤刚离山没多久就回来了,回来时还抱着一个婴孩。那婴孩也不是普通的婴孩,而是一只长着狐耳的狐仔。
山门中人纷纷猜测那或许是半妖,因为只有半妖才会一出生就具人形。估计就是因为这半妖的身份,才被家人丢了。
万里在旁边听得不是个滋味。
云鹤道人将那婴孩交托给慈遥元君抚养。众人不觉意外,慈遥元君在凡尘时,便是慈幼院的女师,负责照顾教导那些被抛弃的孤儿,到了归云山上,也是诸位长老中脾性最温和的仙师。
自幼在归云山长大的弟子,或多或少都受过元君的照拂。
这件事本与凌长风没有半分关系,他只是个厨子,仙师们要做什么都与他无关。
直到他在厨房里见到了那小狐女。
那是一个平静如往常的日子,后厨的库房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凌长风不用猜也知道又是万里在偷吃,于是撸起袖子掀开帘布,准备把这只鸟抓个正着。
但这次躲在库房里啃水果的,不是万里,而是一个从来没有见过的小姑娘,看着六七岁的模样,穿着归云山弟子服,头上一对白质黑尖的狐耳尤其醒目。
整个归云山,就这一只狐狸,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虽然这狐女几个月就长得五六岁模样,但凌长风并不很惊讶,他知道妖是与人不同的,比如万里这么多年了也还是一副少年模样,有的妖长得快也很正常。
小狐女茫然地转过头来,嘴里还叼着半块蜜瓜。狐女长得清秀可爱,白嫩水灵,但左边那只眼睛却是灰蒙蒙的,显然是盲的。
凌长风看到她是个小女娃,又是半盲的,心中难免有些软化了,于是便只是把她揪出来,警告她下不为例。他甚至都没夺下她手里剩下的半块瓜。
狐女歪着脑袋,抬头看着他,也不知有没有听进去他的训斥。
凌长风很快就知道,这狐女是一点没听进去。
因为她成了后厨的常客。
在凌长风第三次从后厨捉出这只狐狸后,他终于有些不耐烦了,大声责骂了她几句,而狐女依然只是抬头看他,然后困惑地歪着脑袋。
“难道这狐狸不通人性,听不懂人话吗?!”
狐女认真地看着凌长风一张一合的嘴巴,然后也张嘴想要说点什么,最后却只发出一些啊啊呃呃的音节。
大夫的直觉让凌长风平静了下来,他抬起手放到狐女耳后打了几个响指,而小狐女对响指声一点反应也没有。
凌长风试探地询问了几句,狐女毫无反应,他突然提高了音量,震得周围人都有些被吓到,小狐女还是眨巴着她那只漂亮明亮的右眼,并无反应。
凌长风明白了,小狐女不是听不懂,她是听不见。
若是天生的聋子,那么大概率也是个哑巴。
凌长风忽然有些心疼起这三番两次来后厨偷吃的小狐女来。这样小的年纪,听不见声音,说不出话,而且还是半盲,看起来也是楚楚可怜的模样。所以他又原谅了小狐女一次。
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