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长风再一次在卧房中醒来,眼前是镜中的自己,李微言正在门外准备推门进来。
他立刻低头查看手上的命绳,红绳已褪了一半的颜色,怀中太极佩也生了裂痕。
这次果然是最后一次机会了。
推门声响起。
“药凉了。”
凌长风立刻起身,接过药碗放到一旁,然后在李微言疑惑的眼神中关上房门。
“你这是……?”李微言看他神色紧张的样子,摸不准他的心绪。
“师父,时间不多,接下来你且听我说。”凌长风挽着她的手,极其认真地望着她的眼睛。“半个时辰之后,御林卫会冲进留云居,随后,会有人请您去蒙山祭场,蒙山祭场设伏,您万不可去。”
李微言挑眉:“怎么,你也开始学算卦了?”
“我不是在算卦。师父,我已知赵广便是长生楼楼主谢秋明,您今日便是要去杀他。裴天明未死,谢秋明已在蒙山设下大阵,他会以阳谋逼您就范。我知您今日若去,必死,我也知您早已下定了决心,生死不论,轻易劝不回头。但这一次,您必须听我的。”
“啊……突然想起来,药炉火好像没熄…”李微言脸色微变,佯装听不懂,身子微微后倾,凌长风又将她拉了回来:“您休要找借口将我关在此处,也别想着寻机丢下我。若您命丧蒙山,我自会以斩神刀自戕随您而去。”
“你怎么知……”
凌长风再次打断了她的话头:“我还知道您要责难我无权与您同死,但,若论前世,我是你夫君,论今生,你我虽无夫妻之名却有夫妻之实。我又是您徒儿,可死师门,您若是想以未曾行拜师礼推脱耍赖,我即刻为您补上。”言罢,凌长风一揽衣摆,跪地三拜,李微言都没反应过来。
“如今拜礼已成,无论于情于理,我都有资格与您同死。”
“你……”李微言一句话没说出口,全被憋了回去。剑还没出鞘呢,剑招就被拆了,那还打什么。“好,你还要说什么?”
凌长风挽着她坐到桌旁。“师父,蒙山去不得。我已亲眼见过了他们的手段。当年苏州城里那个裴天明未死,在蒙山设下了与苏州相同的阵法,只不过是又颠倒了一番。而且所有服用过长生丹的人都会变成这大阵的灵源,一旦强行破阵,就会牵连他人。
“……所有?!”李微言神色一变。
“是的,包括……徒儿。”凌长风又跪到地上,伏身叩首,随后取出怀中的药瓶呈上。“徒儿不肖,一朝踏错,沾染如此邪物,未曾想到竟也成了师父的掣肘,请师父责罚。”
“你……”李微言接过长生丹,神色复杂。“小子,你怎么会……而且这可是数十万人的命数……如此泄露天数,你怕是会被反噬,短折而死。”
“那又如何,我只要您活着。”
李微言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养出来的人怎么跟她自己一个凑性。“罢了,你先起来吧。”
当务之急是先想出破解之道。李微言自己倒是不在乎死不死,但这小子说在她死了之后就拿斩神刀抹脖子这事他肯定干得出来。
李微言还是先把药碗给他递了过去。凌长风终于老实地接过药碗,正欲饮下,却闻到药中出现了一股不寻常的咸腥味,上两次都没有。
“发什么呆?”她催促道。
凌长风目光掠过李微言的衣袖,那里不知何时竟沾染了几滴血。
『仙人之血,可活死人,肉白骨。』
凌长风端着药碗,郑重地躬身一拜,随后仰首饮尽。
“现在时间不多,蒙山之行赴不赴、谢秋明死不死倒是其次,那些被长生丹操控的百姓才是紧要。”李微言下意识摸了摸下巴,手心一道鲜亮的伤口正在飞快愈合。“若是从前,遇到这种情况我会请仙门相助。但现在时间不够,就近来看,除妖司或可帮上什么忙。”
凌长风摇头。“除妖司不可信。蒙山如此情况,除妖司都按兵不动;裴天明本已伏法,如今却又继续效力于长生楼;而且此前我有查过司中文书,其中长生楼的案卷皆已被处理。”
“若是除妖司不行的话,那我还有一个人选。”
“谁?”凌长风欣喜。
“雍王谢弼。”
当凌长风被不情不愿地拖到雍王府,被自己师父要求爬墙头的时候,他终于有点后悔了。
“您真的不是在开玩笑么……”凌长风苦着一张脸,虽然举着伞,但整个人跟被淋湿的猫一样蔫吧。
李微言语重心长地拍拍他的肩:“长风啊,大丈夫能屈能伸,更何况你这是为了救为师,牺牲一下色相怎么了。”
“可,可,我们这是去绑票啊……”
“什么绑票,说得真难听。我们这是请乐瑶郡主去湖心亭赏雨景,你情我愿的事情,怎么能算是绑票呢!”李微言振振有词,为了这次行动,她还特地隐去了凌长风脸上的剑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