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只是一袭白发使他看起来比从前更清冷些。
老板娘回到锅旁,竟掉下两滴眼泪来。还是老板给端上的馄饨。
老板夫妇看着竹山把一碗馄饨推到旁边空空荡荡的座位前,默默地叹了口气。
“哎呀,新的汤底我觉得有点咸了,阿竹你觉得呢?”李微言仔细品了品,觉得不甚合心意。
“我觉得还好。”竹山本就是北方来的,口味本身偏咸一些。
“是吗?那我再尝尝……嗯…好像确实还行。”
“对了,之前你说想去见见我家里人,还作数么?”
“见家里人啊……也不是不行,但是……”李微言有些苦恼地托着腮。“流民营不要紧吗?”
竹山低头沉吟了一会。
“确是不太放心。”
“阿竹也不必太过担心,如今傀疫已经结束了,流民们也很快就能回自己家乡去了,不会太久的。”
“嗯。”竹山笑着点了点头。
吃完馄饨竹山便去采买一些日常用品。
“最近家里的食物都吃完了诶,买一点回去屯点吧。”
“好。”
“说起来长戎不是给了一大笔钱吗?要不要找木工置办点新家具什么的?我最近总觉得床好像有点吱呀响。要不顺便把屋子重新修一修?”
“都可以。”
“对了,流民营里是不是又有姑娘家想贴你身上啊——”
“有。”竹山喜欢看她吃醋的样子。
“不可以不可以!”
竹山低头轻笑,可一抬头,身边就已经没有人了。
他不是总能时时看见她。
他当真不知道那是幻觉吗?
他知道。
但是他可以不知道。
竹山还是如往常一般,采买,看诊,种药,买东西还是买双份,家里的一切物什都看起来像是两个人住在这里。
但即便如此,县里还是有不少狂蜂浪蝶,看竹山已成了鳏夫就上门说亲,亦或者是自顾自地当起竹家的女主人。被竹山赶出门去的时候,她们不甘地骂着那个方士早就死了,让竹山别再沉溺于幻觉。
竹山只是冷着脸关上门。他的妻子隔着篱笆夸张做作地大骂那些招惹上门的女人,惹的竹山忍不住笑起来。
自此那场大病后,竹山的身子就很差,时不时地咳嗽,感到寒冷。他会看见妻子担心地给他披上衣服,而妻子也终于穿上了他之前置办的那些花里胡哨的漂亮裙子。
“好看吗?”她提起裙边转了个圈。
“好看,只是还需要梳个发髻。”
李微言总是拿红绳把头发随意地扎起来,早就忘记了复杂的发髻要怎样梳。竹山将她带到镜前,安静又耐心地帮她梳起头发,分捋挽起,再插上漂亮的发簪。
李微言似乎不太习惯脑袋上顶着叮叮当当的坠子。脑袋晃来晃去,让钗子上的玉坠也晃来晃去。
但是确实很好看。
竹山挽着漂亮的夫人出门去,只是除了他之外好像没有人看得见精心打扮的李微言。
竹山有些沮丧,反倒是李微言依旧高高兴兴。“只要阿竹能看见不就好了,管他人做什么。”
是啊,管他人做什么。
像这样过下去也可以。
大家也逐渐习惯了竹先生和只有他一个人能看见的妻子。
竹山风平浪静的日子一直过到家里送来了祖母病重的消息。
“阿竹要回家看看吗?”李微言蹲在竹山旁边看他拆开的信。
“祖母对我很好……”
“那就回家去嘛。”
“可是……”竹山看向身旁的妻子。
他有点害怕。
怕离开这里他就得面对李微言并不存在的事实。
可李微言还是托着腮歪着脑袋看他:“但是如果不回家,或许会错过祖母最后一面呢,到时候会后悔一辈子的。”
竹山捏着那封信,最终还是败下阵来。他回头看妻子,妻子已经开始积极地收拾起行李。
“哎呀阿竹,你说你家里人会不会不喜欢我啊,毕竟我又没有什么家世背景,长得也不如阿竹好看,又不贤淑,阿竹的家里是名门望族吧,肯定都是小姐夫人之类的……”李微言一边收拾一边碎碎念。
“祖母会喜欢你的。”
“当真?”
“当真。”
竹山也起来一道收拾,只是这时候在一旁收拾的李微言瞬间消失,她打包的包裹也并不存在。竹山只是默默地自己打包好一个,然后放在她刚刚的位置上,再继续收拾其他的。
李微言果然再次出现,只不过是往床上一趴。“收拾行李好累啊阿竹我收拾不动了。”
“你才刚收拾了几件衣裳就喊累?”竹山哑然失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