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侍童拿出一副熏了香的绢丝手帕替公子盖住口鼻。
合子给他们泡好了一壶茶,又拿了对应人数的杯子,放到他们面前桌上,然后退到一旁。
那位公子许是渴得紧了,也不顾自己形象,连喝了三海杯。
喝完皱皱眉头,看了看杯子。
“这什么味道?”
旁边的长者尝了一口,也皱了皱眉,把合子叫过来。
“你这是什么茶?如此苦涩?”
公子见长者态度凶恶,忙摆摆手制止:“不打紧,别吓着她,问问有没有吃食。”
刚说两句话又闻到那股猪圈味,又欲呕吐,赶快用丝绢捂住。
“你这里可有吃的?拿几斤上好的肉来。\"
“有...我可以现杀一头猪给你们烤了吃。”
合子指指猪圈。
“猪肉味道腥臊,如何下咽?有没有牛羊肉供公子啖食?”长者又发问。
合子摇摇头。
她从来没吃过牛羊肉,普通人一月也难吃上一顿肉,猪肉已是难得,她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嫌弃。
只有高门大户才吃得起牛羊肉,他们这样的陋室小铺,怎么会有牛羊肉?
看来这几个人一定是久居高堂,不知人间疾苦的官老爷。
“公子,这...”长者有点为难。
“不打紧,有什么就来什么吧。”
合子应了一声马上进去准备。
不一会,几个人看到一个小姑娘提溜着一个快赶上她大小的猪去了厨房,几声凄厉地惨叫后,只听见案板上快刀斩肉的清脆声响。
几个大老爷们看呆了,从没见过女儿家有如此矫健的杀猪身手,一时间情不自禁想夸赞,但又觉得吟诵杀猪有辱斯文,败坏风雅,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最终谁也没出声。
比起几个大人的乡村野趣,少年却显得格外惆怅,根本无心看什么杀猪秀,更加无心纠结什么作诗不作诗的。
他打从坐下就环视这个萧索的小破棚子,联想到自己漂泊无依、生死未定的命运,心情顿时就不好了。
“母妃有消息了吗?“ 他低声问身边的带刀男人。
“还没有,但娘娘吉人天佑,定能顺利到达王府。”
少年闭上眼睛,几滴泪水被他很好的隐藏在黑暗中。
这天下都是他们沈家的,却单独独容不下他一个沈轼安。
他十二岁那年就该就藩,可母亲张贵妃还想趁着自己盛宠再搏一搏,便一直让皇上把这个被封了瑞王的儿子留在身边,等时机成熟了易位太子。
奈何梁皇后始终棋高一着,仗着自己在朝中多年培植的势力,力保太子,压制着贵妃母子俩。
从上个月开始,皇上偶感风寒后便缠绵病榻,病情时好时坏,坏时已神志不清,大有宾天之兆。
沈轼安的谋士们判断危险即将到来。
皇帝正值壮年,这场病来得太早了,张贵妃在朝中栽培的势力还完全比不上外戚专权多年的梁皇后,沈轼安的年龄也有点太小,辅佐他的大臣们还未成大器。
一切都未成熟。
所以这场皇权争斗,必定是以张贵妃惨败收场。
败落的下场有多惨,远有汉高祖的戚夫人,近有唐高宗的萧淑妃。
失败的皇子也难逃死亡的命运。
于是谋士们便开始计划护送沈轼安就藩,远离权力中心的漩涡,先保全性命再做谋划。
可张贵妃还是不甘心,觉得皇上一向身强体健,不可能因为一场风寒要了性命,如此便耽误了一些时日。
直到皇上已经吃不进东西了,才彻底死了心。
但皇后已经忍无可忍,恨不得马上要把这对贱人母子俩千刀万剐了。
直到沈轼安跪在太子哥哥面前,求他放自己和母亲一条生路,并发誓自己永不进京,到死都在自己的封地上,保一方百姓安宁。
兄弟俩一起长大,哥哥知弟弟一向温厚和善,可亲可敬,虽因贵妃产生了间隙,但终不想弟弟就此没了性命,一时心软,便瞒着母亲设法暗中送他出了皇城。
可现今的梁后也如吕后般毒辣,你给我的苦我要十倍还予你。
梁皇后的哥哥手握兵权,手下死士无数,沈轼安一行人就藩的路上可谓危机重重,一路被人追杀。
饥寒交迫、连夜赶路来了这荒郊野岭、鸟不拉屎的地方,才终于甩掉了那些杀手。
可前路多艰,也不知道还有什么等着他们。
转眼间烤猪肉做好了,合子怕他们这群精贵的老爷不方便吃,还把猪肉切成片。
看着热气腾腾的烤肉,几个人咽了咽口水。
虽然很饿,但大家都不敢擅动,只等沈轼安先动筷。
沈轼安举了筷,见周围的人都只是站着,赶快示意他们坐下同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