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子自小家贫。
父亲吴老三以养猪屠猪为生。
村里别的女孩童年大小有朵花,可她除了小猪仔,什么也没有。
她每日盯着猪圈里的猪,从单纯觉得它们丑到渐渐从它们的眼睛里读懂贪婪、无知和绝望,人也从一个稚儿变成了一朵泥淖中悄悄绽放的少女。
“爹,猪也会哭耶,你是今天草给少了吗。”
她的话也没人回应,大多数时候都像她自己在跟自己说话。
也有可能,猪在听。
她今年十三,再过两年也就该找个人家嫁了,这几年收成不好,粮食贵得紧,合子看着瘦小但特别能吃,所以合子娘也想早点打发合子嫁人。
但是合子的娘对她的婚姻不报什么希望。
最好的出路可能就是配一户“刽子手”人家。
宰猪的和宰人的,也算门当户对。
对她要求不高,能活着就行。
她爹脾气不好,但是脑筋灵活,比她娘看得远。
他想要自己的一儿一女都出人头地,再不济以后能脱了自己屠户的名,做点正经行当。
早些年他给儿子飞蓬张罗读书,肉铺生意不错,虽然名声不好听但也攒下了一点钱。
有钱了便想张罗仕途,改变阶级,奈何飞蓬看两个字就睡着,刚读到“吾日三省吾身”就开始打呼噜。
老吴脑子一转,文状元不行就武状元,飞鹏从小就长得膀宽腰圆,十分抗揍。
没两日老吴就给他备好了个大水缸和几根棍子,还扎好了一个木桩,让他每日习练。
结果不过一年时光,飞蓬倒也从一个村口无所事事、见书就困的小混混,练成了一身腱子肉,力能举鼎的英姿勃发少年郎模样,再过两年便可以送去军营。
眼见儿子慢慢走上正途,另一头的女儿嘛…
长得倒是文气清秀,像是读书人家出来的闺阁小姐,无奈出生在自己家,染了一身猪腥味,还因自小无人管教,针线活做得乱七八糟,倒落了个喜欢自己絮絮叨叨的毛病,以后估计也不讨婆家喜欢。
本来计划着最好能再抬抬,嫁个小门小户的读书人家,现在看看,又只能在下九流里找了。
老吴看着她便心烦,于是每日早早便带了合子娘去集上出摊。
因想着补贴家用,老吴还在家门口搭了几个简陋的棚子,让儿子女儿看着卖点茶水。
那天照例爹娘出摊卖猪肉去,儿子女儿留着看茶摊。
可飞蓬贪玩,小伙伴们一招呼就溜去前面小河里游泳了,就剩下合子一个人孤零零地看着店。
店虽说是个店,但这荒郊野外的,一个月也不会有多少客人的。
合子就还是蹲着跟猪讲话。
将近黄昏,外面一阵马蹄声,扰得猪儿们乱哄哄跑。
合子觉得奇怪,忙出门看。
见到十几匹高头大马,甚是稀奇。
平时见到的客人一般都是坐头毛驴,好一点坐辆牛车或者老马拉着的破车,客人也多是贩夫走卒或是镖局的,中途歇歇脚,喝口薄茶。
因为不是官道,很少有官府的人走这条道。
更少见这么齐整的高头大马,还十几匹。
合子打量着这些马,贵人的马也有三分贵气,它们伸着长长的脖颈,高傲地昂着头,发出几声“咈哧咈哧“。
骏马如此威武彪悍,可比她的小猪猡儿好看多了。
几个人从马上下来。
她也不知道这群人是做什么的,只能感觉到这绝不是一般的商人。
十余人簇拥着一个不过十五六岁年纪的锦衣华服少年走过来。
合子过去十三年从来没有见过如此风貌的人物,就像天宫里的天兵天将们,英勇神武,尤其是那个被簇拥着的少年,通体如瑾瑜般光华的气质风度。
“店家,有没有茶水。”一个身着圆领长衫的中年人问到。
合子轻轻回答到:“有,客官稍等。”
他看面前站着的是一个小姑娘,周围也没有其他人,无奈地摇了摇头。
几个侍童模样的人把桌子椅子擦了几遍,少年方才坐下。
“什么味道?”
少年嗅了嗅鼻子,皱皱眉头,几欲呕吐。
“公子,我去附近看看。”
闻到这股腌臜的味道,人的警惕心也上来了几分。
一位带刀的男人向少年请示完,把合子家里里外外都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
在煮水的合子看到刀吓了一跳。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带刀男人确认合子家里没有异样后,马上向少年汇报:“公子,没有异样,就是那边有个猪圈。”
“怪不得煞是熏人。”
公子用扇子遮住鼻子,旁边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