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谭昼上了山,我便也没什么事了。
清野渡连下了数日的雨,之后便开始放晴,于是这些日子以来,窗外总是格外明朗。
我闲来无事便将囤积着的草药搬出来晒晒,尔后守着院子又发了一晌午的呆。
日上三竿的时候,渡口来了一队骑枣红大马的男人。我远远便望见几个大汉人高马大,却将寻常百姓的衣服穿得一丝不苟。我静静听了,那马蹄声极为规整,踢踏整齐地扣在沙地上,仿佛合着某种规则的韵律。几人临了齐齐一勒缰绳,干净利落地翻身下马。
我捡了两片甘草,不由分神多看了两眼。
领首的男人下巴留着胡子,瞧来精壮干练,白净的面皮却偏生带了几些许书生气。那人下马后四下观望一眼,大步过来朝我一抱拳,掏出一幅画:“叨扰姑娘了,不知这位姑娘可曾见过这画像中的人?”
如此训练有素又有礼有节,不似寻常武夫。
我低头看了一眼那画像之中的谭昼,看得出作画之人画工娴熟,画得倒恁是逼真,然而相形之下到底欠了些许真人的风华与气度。
谭昼确实好看,比画的还好看,我想。
我摇摇头,脸不红心不跳:“没见过。”
那人打量我片刻,面上无异,收了画又问:“那敢问姑娘,这清野渡可还有其他住户?”
他这话问得好,我含了一片甘草不由皱眉。要说这偌大的清野渡,那自然不止有我一家。不过眼前这些人若只是来寻谭昼,倒也实在不必搅扰他们的安宁,没的到时候惹祸上身,收拾残局就是个大麻烦了。
“你们都是什么人?来清野渡是为找人?”我朝他们身后的马匹指了指,“我说几位爷,咱们乡下小地方地皮薄,可不兴骑马的。”
那男人闻言微微凝眸,无声打量了我片刻,也不知一时思量了些什么。面上却不显,只故作尴尬地咳嗽了声,缓声道:“姑娘见谅,我等皆是来寻人的家仆。前些时候,家中一位小少爷不幸走失,如今已有多日不见踪影。听闻有人在这附近见过他,老夫人一时着急,火急火燎便差我等出来寻人。如惊扰了姑娘,还望多多海涵,只若是姑娘有什么消息,还请告知一二。”
家仆?长刀挎马,训练有素,用得上此等家仆的,少说得是皇亲国戚吧。我心说这谭昼果真是来头不小,竟能引得如此劳师动众。只不过圣家之事惯来云波诡谲,来者是敌是友,一时之间可说不准呢……
我不动声色地朝下游指了指,半真半假道:“此处只我一家,你们去下游的村子问问吧。那里的商客往来多,外来人多是往那儿去了。清野渡本就没什么人,你们来错地方了吧?”
那人略一沉吟,与同伴交换了个眼神,朝我抱拳道:“那多谢姑娘,我等先行别过。”
我微微点头:“诸位请便。”
说完我便没再搭理他们,径自起身回了屋。
彼时我只当来者不善,却不知这些人到底意欲何为,自然还是敬而远之的好。
我将剩下的几片甘草扔开,风声翕动,梅花林深处隐约发出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我听得身后传来一阵窃窃私语,心下略略一沉,刚过门口,身后陡然响起一声如探寻般的疑问:“阿献姑娘?”
心头微微一颤,又是阿献?
尽管明白他不过是试探,但他会这样问我却着实没有想到。我与谭昼的那位夫人当真如此相像?为何一个两个都能将我认作是她?
我将银针收回衣袖,没有应声回头,脚下也不曾有过半分凝滞,权当这名字听都没有听说过,却不知那人可曾看出什么不对之处。
只待收拾好桌子出来,外头已经没有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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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晚上,谭昼没有回来。
他不曾这般食言过,夜不归宿实属不寻常。
清野渡不比其他地方,入了夜可不大安全。我犹豫了一盏茶的时间,终是怕他有个什么好歹,拄了根竹杖去山里寻他。
子时过半,我在一棵被拦腰斩断的松树旁寻到一把药锄一只背篓。那背篓被劈成两半,一半靠着树根,一半埋在杂草间,远远望去很有几分扎眼。对面的山路旁,马靴的印迹杂乱无章,弯弯曲曲的脚印一路延伸到山下,再往前便朝皇城的方向去了。
我收了药锄,在树下呆坐到卯时,仿佛什么都听得入耳,却又什么都听不清明。
待到日出东山,虫鸣声此起彼伏地冒出来。我将药锄扔在松树下,尔后慢吞吞起身,拄着竹杖一步一步下了山。
自此以后,我再也没有找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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谭昼走了。
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他确实应该离开了。
师父得空来看我时说:“就这么把人放走,小丫头果真心安?”
心安如何?不安又如何?也不过如此罢了。
我心底惆怅,下意识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