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我不知也罢。
然而,终究是我那时想得容易了。
======
我为谭昼诊脉时,他总是喜欢静静望着我,仿佛能透过我想起什么过往,那日却不知为何在末了添了一句:“阿献,我的伤可是大好了?”
他没有看我,微垂着眸仿佛在想些什么。
谭昼的语调有些怪异,只是问得不甚在意,我便也没有当真,只随口道:“怎么了?”
银针起落间,那蛊虫又团成了一团。
我收针回囊,不禁打了个呵欠。
缠绵病榻确实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我初时以为他也是对此感到疲倦,可彼时的谭昼神色迷蒙,遥遥望向窗外违逆时节的纷乱梅花,视线却不知到底落向何方。
那神情实在教人分不清是求好还是求坏。
“梅花开了,外面应当下雪了吧。”他说。
那宛如叹息一般的语调在我听来并不真切,指腹下原本蓬勃的脉息却突然随之停滞了片刻。那时的我尚未意识到不对劲,只愣了愣,试探着开口:“你想离开?”
他没有回答,静静笑了笑,却换了个问题:“以你的医术,想要治好我可是为难?”
谭昼的眼底仿佛凝着一层薄薄的迷雾,纵然看不清明,却好似有一丝清浅的情绪缓缓流淌着。三言两语间,那股无端怪异的感觉渐渐涌上心头。我盯着他那张陌生的脸半晌,一时间却怎么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
许是这些日子休息有些累了吧,我想。
谭昼心思缜密,约摸多少也察觉到了。他胸口的伤势已无大碍,心脉的伤也已愈合了大半,其实不论蛊毒的话,他确然已是大好。
然而伤灵蛊却实在棘手。
寻常蛊毒皆以虫为引,解蛊之时只需将蛊虫引出体外即可。然而我实在看不出他的蛊虫到底是如何炼化的,隐约间竟然与他的命魂连到了一处。命魂攸关之事素来非同小可,我若肆意除去只怕要将他的小命也给交代了。
本来想着时候差不多也该将此事告知于他,但这事说到底确是我才疏学浅,没能治好他。
我一时摸不准他到底是不是兴师问罪的意思:“你可是在怀疑我不曾尽我所能?”
谭昼略一沉默,目光转向我沉声叹了口气:“于医道之上,你有几时不是倾尽所有?”
他语调轻柔却满是笃定,倒教我微微错神。
彼时云破初晓,炉香冉冉蒸腾着他鬓角的微光,那深邃的目光下却仿佛藏着化不开的愁绪。我一时看不明白,只听他缓缓说下去:“只是我这个伤恐怕确实没那么好治,如若果真救治无方,那不如……”
他的伤都好得差不多了,这分明意有所指。
我渐渐回味过来他话中的含义,忍不住打断他:“你是不想给我治吗?”
嗓音渐停,他一时没回话,却是垂了眸。
掌心突然被握住,他擒住我的手腕迅速翻转过来。我一僵,正以为他又要耍流氓,不及反应时衣袖却已被他撩开,初阳一晒,臂弯处斑驳的针孔赫然暴露在光下。
我顿时傻眼,却听谭昼喉头一哽,盯着我手臂上的针孔良久,唇角渐渐抿成一条笔直的线。他指节微微弯曲,声音隐约带着颤抖:“阿献,如若当真治不好,不妨放弃吧……”
我愕然,不禁脱口而出:“放弃?你可知道若不能及时医治,你会怎么样?”
我想他应当是知道蛊毒的事了,但会说出这种话却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然而我与他素不相识,他对我没有什么信任其实也在情理之中。
我开解他说:“谭昼,我不是不能治好你,只是现在没有万全的把握而已。但请你相信,无论如何我都会保证你的安全的,但你如果听之任之……”
“阿献!”
他突然打断我,却沉默良久才缓缓说下去:“我的伤不是都好了么?要如何才算痊愈呢?你明知道这样试下去未必会有一个结果,到此为止,不好吗?”
我一时呆了呆:“……你知道?”
他握住我的手,静静望着我,眼底微微泛红:“我不应该知道么?阿献,你想方设法地试图治好这个人,可曾想过有朝一日他若得知真相,当真愿意接受你这样的做法?我不想看着你轻易涉险。”
“你不是神,终究治不好所有人。”
脑海中轰地一震,一些仿若梦魇般的记忆一瞬间如走马观花般掠过,喉头一哽,我突然觉得委屈得难以忍受,一股无名之火蹭地便冒了上来——
治不好?治不好又怎么样呢?
至少,至少我是可以治好他的!
我不明白,想尽一切办法去治好一个人不对吗?当初是他口口声声说着舍不得放下的,而今却为何如此轻巧地要我放弃?他有他的执念,为何容不得我的坚持?这世上有那么多人苟延残喘着,拼了命地想要活下去,哪怕一朝一夕都要死死攥着,他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