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人”
宗棠远远看见一叶小舟飘荡而来,用随身携带的碳条写了几片叶子往赵铭、秦干将两人处所送去。
他自己则踏水上船,遇上了对风婧姝傻眼的三位小友。
高梓明顾不上对婧姝的敌意,看见宗棠就叫起来:“宗二师公,这个女人好像要冻僵了!”
宗棠神色一凛,立刻脱下夜行衣合外袍将婧姝里三层外三层裹住,从赵翙手中桨往岸边划。
方才心头的不安终于落到实处,他仿佛置身于命运的铡刀下,身首异处。
“梓明,她有名字的,叫风婧姝。”宗棠声音里渗透着寒气,“她救了你。”
高梓明从未见过不笑的宗棠。
他随雷慎加入非攻门,莫名其妙成了少门主,只因为素未谋面的父亲是其余人口中的高大侠。前十几年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流浪,雷慎教他天剑和天地剑人的心法吐纳,却从不教他人情世故,大概率是因为雷慎自己也不懂。
圣贤书和人情世故,是宗棠让他进稷下学宫避难时亲自教他的,所以高梓明自认对宗棠还算了解。可时至今日,他才窥见了宗棠沉静皮囊下的疯狂。
“怎么伤的?”宗棠一边划船,一边询问情况。
赵翙补充:“侏儒用内力凝水成冰做箭。”
“毕月乌甘望山,冷月孤星。”宗棠将关于灵舟的所有信息飞速在脑中过了一遍,“我知道了。”
“严重吗?”玥儿问。
宗棠恨得差点把牙咬碎了:“黄泉水,人间岐黄术无法治愈,我也需要求助师长才能知道救人的办法。”
高梓明此时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我跟她也不认识啊,她舍命救我干什么?”
赵翙恨铁不成钢呼了他一巴掌:“傻小子,她都说了她认识你爹!”
“死煤灰,你又骂我傻小子!”高梓明默默承受了赵翙一巴掌,心里也觉得不好受。
小舟临近岸边时,接应已经到了,莫仙儿红绸甩到船上,高梓明接过绑住船头,没多久就被拉上岸。
莫仙儿扶住高梓明检查擦伤。
秦干将却没有忙着看故人之子的情况,反而转向横抱婧姝的宗棠:“裴姑娘留下的药都在非攻门据点,需要随时拿。”
宗棠没说要也没说不要:“情况复杂,我需要先回稷下学宫求助师父。”
高梓明压低声音问秦干将:“你也认识这个怪女人?她说她认识我爹。”
他话音未落,莫仙儿往他头上敲了个毛栗子:“你该叫她一声阿姊。”
赵翙拦住宗棠,正色一礼:“婧姝姑娘对翙,对天璇旧部,都有大恩,请宗二先生代为转达,翙欠婧姝姑娘一个人情,此恩必还。”
宗棠颔首,足下圣王步法,眨眼的功夫已经远去。
他的一切部署都达到了目的,可婧姝受伤,却像兜头一盆冷水浇下,让所有的部署都显得如此可笑。
宗棠现在才真的看清了自己的心,即使失望透顶,他依然对刘誉怀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而对涓埃门其他人,尤其是婧姝,与其抱怨“等闲变去故人心”,还不如说自私怯懦的自己不配与故人为伍。
如果可以选择,他宁可所有的部署作废,也要小姝平安健康。
“夫子!请夫子救小姝一命!”他将婧姝安顿在自己的筠影堂,将早已歇下的青衿门主荀若瑾请来。
荀若瑾眸色深沉,轻飘飘瞟了他一眼:“罢了,先救人。”
他吩咐宗棠备好热水,将已经昏迷的婧姝放入其中,又叫醒了早已熟睡的妻子为婧姝清创,自己则开了宝库取出几味药材并一把银刀。
宗棠眼看荀若瑾割开婧姝手腕,在热水的作用下,黑紫色的粘稠毒血缓缓淌出,可半炷香过去,血中依然有紫色的痕迹。
“冷月孤星,至阴至寒,对吾等凡人来说,无法根治,放血只能保证她不会立刻因此暴毙。”荀夫子揩了一把额头的汗,对宗棠道,“黄泉水入血脉,则血脉渐冰封,起初是每年冬至前几日发作,状若寒毒,发作时间慢慢提前,直至终日昏沉。”
宗棠怔忪片刻,艰难理解着夫子的意思。
他跪下来,向荀夫子磕头苦求:“求夫子救她性命。”
“只是折磨,并不致死。但据老夫所知,中冷月孤星后,多数病人会在三到五年的时间内选择自我了结。”荀夫子捻须蹙眉。
“若杀了施术者毕月乌呢?”宗棠眸中杀意四溢。
“与毕月乌无关,是此术法的媒介——黄泉水。”荀夫子话锋一转,“不过我探查她血脉中似乎有其他上古秘宝护佑,或许能消减痛苦,但没有其他病人做参考,所以不敢妄下论断。”
“良才,她是你什么人?她受伤是否与你相关?”
“回夫子话,她是棠的旧国故人,她受伤因棠而起。”宗棠深吸一口气,依然没有站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