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珊下床的那日,韩素与西凉州的几个将军吵了一架。
事情的起因是不知谁把卧底一事宣扬了出去,又不知为何传成了怀疑几个副将当中有卧底。
行军之人,大多性情急躁又侮辱不得,偏偏这几个副将皆为莽夫,听到传言问也不问一句,提着把刀就合伙冲进了韩素的房间。
彼时韩素正和钟离念商讨下一个行军部署,听到屋外传来怒骂声时,她迫不得已停了话往外瞧去,下一瞬,木门被一脚踢开,几个身着盔甲的魁梧大汉冲进屋子,狠狠将刀砸在军事图上,震得桌子抖三抖。
钟离念脑子空白了一瞬,没反应过来,显得有些愣。
韩素瞥了眼刀,冷静道:“几位这是何意?”
其中一人怒目圆睁:“你怀疑咱们是卧底!拿出证据来!”
“我这辈子生是大岳人,死是大岳鬼!你拿什么侮辱我们都成,就是不能把通敌叛国这屎盆子盖咱头上!”
“咱哥儿几个为大岳征战多年!你既然怀疑咱们是奸细!今日咱就用这刀争个高下!”
“诸位,莫急。”韩素意味深长地瞥了眼钟离念,后者仓皇将视线游离。
她慢条斯理地拿起刀放在一边:“不知诸位是从哪儿听来的闲话,说本军师怀疑你们。”
对方却咄咄相逼:“难道你没怀疑吗?难道你没让钟将军暗中探查我们吗!”
“是。”韩素坦然承认,“事情是我干的,但这不过是例行调查,诸位何必如此愤怒。”
“例行调查例行调查!说得好听!你就一身清白吗!你拿什么证明你不是那个奸细!”
“我无法证明。”韩素道,“我也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方才嚷得最大声的人一噎,显然没意料到韩素会如此坦然。
“所以目前,我们谁都不清白。”她轻笑道,“诸位与其在这儿与我叫板,不如好好想想有什么办法能证明我是卧底。倘若你们抓住了我的辫子,不就万事大吉了吗?”
“军中办事讲求个证据与规矩,各位若是没有他事,就按着规矩离开此地吧。”韩素食指卷曲在刀柄上一压,那刀被弹起,在空中转一圈后回到了她手上,刀锋闪着森寒的光,像是霜雪下的月影。
她捏着两片薄薄的刀锋,将刀柄往前一递,眸色淡淡。
几个副将被噎得说不出话,最终只得狠狠拿回刀柄,转身离开。
簌簌寒风被掩在门外,韩素指尖摩挲着军事图,漫不经心道:“钟将军,我们继续?”
钟离念不知为何有些心不在焉,韩素喊了两声,才把他的魂给喊回来。
距离上回燕军出兵已有了十余日,许是领教到了岳国援军的实力,他们没有再轻举妄动。
但谁也没放松。
两方人马紧锣密鼓地筹备着,他们心里都清楚,现下看似安稳的日子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下回再打,就是最终之战了。
燕军首领于上一场战争中打伤了顾珊,势必会乘胜追击,而李钰亲眼见证了顾珊的伤亡,若他去打,也必定不会手下留情。
最终的交锋来得很快,前方传来战报,燕国的军队浩浩荡荡绵延了百里,旌旗猎猎,几乎遮去了半边天。
而站在最前方的指挥首领,赫然是那日刺了顾珊一枪的少年。
李钰披挂出征,谁知顾珊竟也拖着尚未痊愈的身躯上了马。
“顾将军?”李钰惊道,“一切交给末将便是,你旧伤未愈,快回去!”
“嚷嚷什么。”顾珊绕了两圈缰绳,“敌军进攻主将未到,你让将士们怎么想?军心还要不要定!”
李钰哑然:“可是……”
“没有可是。”顾珊沉静下来时眸子很暗,像是寒夜的星,“军心至上。”
说罢,她一夹马腹,飞奔出去,顷刻便只能瞧见背影。李钰一咬牙,跟了上去。
前线已然打得火热,顾珊一手握弓,一手从背后抽出箭弩,带着身后几万大军,果断加入战局。
浓重的血色如飘雨般挥洒在苍茫大地,顾珊抹了一把脸上沾的血,伤口似乎撕裂开来,隐隐作痛。
天不知何时变暗了,乌云黑沉沉地压下来,仿佛随时会下一场淋漓大雨。
顾珊眉心一跳,莫名有点惴惴不安。她四下环顾一周,视察情况。
燕军此刻已然败了下风,那少年膝盖中了一刀,浑身浴血,吃力地用长枪挡住攻击,眉目总算涌上了一丝微不可见的慌张。
按理说对方应当没了后招,形式对岳军大好。
“顾将军。”李钰丢了马,与她靠背而立,“怎么了?”
顾珊捂着胸口不让它渗血,低声道:“有种不好的预感。”
“将军放心。”李钰一刀砍下敌军的头颅,嗓子因微微急促的喘息而发哑,“末将定会带你回家。”
心中的失控感被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