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风送林木,斜阳霞光怜照。
本该如画般的景象,落在曲含辛眼里,却仿佛是那地狱的光景,而那些面红耳赤的村民便是恶鬼。
年长的村民眼中有歉意,“实在失礼了。”
雪初晴瞧了气鼓鼓的曲含辛一眼,顿了一下,才道:“无妨。”
年长的村民沉默半刻,才又道:“但还请禅师出手相救。”
雪初晴目光扫过在场的村民,他们是修士,但大多数人终其一生都只能是练气期,什么飞升成仙,修炼得道,于他们而言也许就像天边的云絮一样虚无缥缈,因此他们偏安一隅,靠着南海生活,日出而作,日入而息,成亲生子,享受家庭和睦,小儿膝下承欢之美,也尝遍柴米油盐之苦,除去谋生的手段,也许和凡人没什么区别。
突逢变故,他们惶惶不安,无力反抗,只能被动接受这灾难。
见他沉默不接话,年长的村民竟然当场跪下,他一跪,后面的村民们也跟着哗啦啦跪了一地,年长的村民眼眶有些发红,说话也控制不住地哽咽,“禅师..我一把年纪没什么好活了,可是这些年轻人,这些孩子,他们不该死啊。”
他的身后,有着面容稚嫩的年轻人,有着身体孱弱的妇人,更有着目光天真懵懂的孩童,如他所言,他们不该死,可本没有谁该死。
这位雪宗的禅子,被那雪山的寒冷浸润了多年,一身气质冷冷清清,可心却没有被冰封。他站在那里,似乎有些出神,不知想着什么,眸光有些发散,许久了才微不可查地叹息一声,双手合十,“小僧,定会倾力而为。”
皓月当空,繁星璀璨,银河的美丽没有人可以抵抗,曲含辛也不例外,她躺在屋顶上痴迷地看着,沉醉其中。
“若是曲卿在就好了,她会解阵。”曲含辛忽然感叹。
另一旁盘腿而坐的雪初晴无意识转动着手中的念珠,沉默不言,似在发呆。
曲含辛扭头看他,心里有点惊奇,雪初晴这个样子可不多见,她眼珠转了一下,压低了声音,“你别担心,我们不会死的,这个阵法对我们是无效的。”
对于太虚阵法,曲卿曾说过,这是一个极其苛刻的阵法,在布阵的那一刻,就已经决定了死亡名单,他们这些外来者,在阵法启动之后,完全可以离开,今日观那些被选为阵眼的人,身上鬼气深入骨,只怕阵法早在许久之前便已经布下了,只是背后的操纵者近日才启动阵法。
雪初晴眼神聚焦,黑眸如镜,倒映出满天星辰,他听了曲含辛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只微微嗯了一声。
曲含辛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着他清俊的面容以及那一头如绸缎般的黑发,眼神呆了一瞬,还是禁不住发问,“雪初晴,你为何要当一个佛修?”
“漫漫红尘,喜乐喧嚣无穷,你却从此青灯为伴,孤苦清冷,你就甘心?”她无法想象,若是有一天她守在佛堂里,要六根清净,要心无杂念,要日复一日地念诵着经文,那是怎样一种痛苦,她喜欢自由,喜欢热闹,所以她宁愿被天下人追杀到天涯海角,也不愿意回到青云宗被保护起来。
雪初晴脑海中想起许多画面,嘴角不自觉挂上了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为何不甘心,小僧愿以佛心,渡这万民之苦。”
曲含辛怔了怔,嘟囔道,“这天下能人义士那么多,又哪里缺你一个?况且,为什么一定要想着别人呢?你又图什么?”
她站起身,俯视着下面的点点灯火,声音清脆坚定,“人不为己,天诛地灭,我曲含辛,在天下与自己之间,一定会选择自己!”
雪初晴眉间的冰雪似乎融化了,放轻了声音,显得有些温柔,“你说得很有道理,我非救世主,非仙非神,渺小如尘埃,天下没了我,大概也就是沙漠失去了一粒沙子罢了。”
“但我,仍然想要走这条道,至于图什么,大抵也就求一个问心无愧吧。”
“我既然受到上天眷顾,能达到如此境地,有着非凡的能力,本就该回馈上天。”
“既承天运,便行人事。”
“只一味地索取,而不思回报,最终只会覆灭在这长河之中。”
曲含辛呆呆地看着他,月光温柔地洒在他白皙的脸庞,黑眸中银河流转,熠熠生辉。
她忽然意识到,上天赐予了这群少年不凡的天赋,可同时也降下了沉重的责任,是无形之中,也是蓄意安排。
曲含辛扭回头,自惭形秽道:“跟你们一比,倒显得我俗不可耐了。”
雪初晴摇了摇头,“有多少人能够真的为了自己而活呢,总会被各种世俗所牵扯,你的道,也并非常人所能走的。”
“况且三千大道,无高下之分。”
曲含辛笑了,“你这样说,我就高兴了。”她重新躺回屋顶上,雪白的纱裙被夜风吹得跳起舞来,煞是好看,眼中的星辰逐渐模糊,她缓缓闭上了眼。
好...痛...好痛!曲含辛蜷缩起来,抱住像是要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