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衣老犊子，算是醉红楼非常脸熟的常客了。
就连扫地丫头都知道，这个人，高傲冷漠得紧。
平日里无论是谁在台上大喊大叫放肆大跳，他都不会多看一眼，只低着头，关注着自己眼前的酒盅。
仿佛可以透过那酒水看到另一个世界一样。
就算那鼎鼎大名的清官汐汐上台来，他也并不曾理会。
“那遗恨尘世的眸眼，你是否能看得见。”
每一次来到醉红楼，都是一副公事公办的良好态度。
目的明确，绝不节外生枝。
“我想过你的爱恋，是否只是一面。”
一袭黑衣，本就已经干脆利落了，却留着一头更为利落的短发。
黑色的面罩遮挡着英俊的面容，就算是他那英挺的鼻子，也仅仅只是漏出半个鼻梁的风采。
额上的碎发一缕一缕地挡着他的目光，一双闪亮的黑目闪耀着动人心弦的光芒。
就如同他的目光一样，犀利清透，目标明确，丝毫不溶杂质。
“是这样的爱恋，在我的心里缠绵。”
这样专注而犀利的目光，锁定着夜小四。
就像是草原上的猎物被天空之上的雄鹰锁定，专注霸道，不允许他人染指分毫。
“沉睡又依恋，清醒又沉眠……”
悠远的歌声缓缓终结，在琴声渐止末了，后台又缓缓吹起悠扬的笛声作为映衬，余音绕梁。
夜小四拢了拢肩头的散发，缓缓起身，向着台下雷鸣掌声的看客席上规矩行礼。
“什么劳什股子魔狐霏雪！故弄玄虚的吧？”
台下突然响起一阵极为不和谐的掌声，伴随着谩谩轻佻的话语，听得台下众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着什么霏雪姑娘，好端端的，在台上演不就行了，非要拉个碍事的帘子。怕不是长相不堪入目，拉个帘子遮丑吗？”
看客们皱起眉头，开始在人群里寻找这个不和谐的观众。
倒是没费什么劲，人家大哥生怕众人看不到自己，径直在看客席中站起，大步走上了台来。
身上挂着奇怪的动物兽骨装饰，走起路来叮当乱响。
肥粗的身材套着一身粗兽皮，赤着的胳膊上，竟然还有彩绘的纹样。
这一段路走得那叫一个器宇轩昂，似乎周围在座的都入不了他的眼。
比寻常人大了一号的硕大头颅上，戴着一顶造型别致的古怪帽子。
如今的越国，乃是八月时节，这位老兄竟然不怕热，不怕死地赤膊坦胸，戴着厚厚的帽子。
这套造型，都不用上台，在人群之中就已经很扎眼了。
粗壮的汉子噘着两条蜜蜂蛰了的香肠嘴唇，弯起一个嘲讽的奇异弧度。
丰硕的身体摆着一个有款的造型，居高临下，蔑视一切生物地隔着帘子，指着夜小四，继续说道：
“听说你们中原人，都喜欢斯文。啊，这个青楼，也讲究个什么意境。这些劳什子，都没有用，不如赶紧撤了这帘子，让大爷我瞧瞧你的真容。若还看得过去，先给大爷我开开荤！”
这么狂放的话一出口，台下众人都是惊讶的吸了一口冷气。
这不是有辱斯文，这是根本就没有斯文啊。
想这醉红楼，平日里的姑娘们，尤其是炙手可热的“五加一大头牌”，那可是京城一众富家子弟们心中不可亵渎的女神。
这人竟然说出这样的话，不是一般的找事，这是直接砸场子来了。
站在台上的夜小四看着眼前的人，突然意识到这个造型奇特，行为怪异的人，正是之前在玉尚书寿宴上与好女一女子楠姬一起的，“西南五族”来闹事的人。
想到这里，不禁暗中攥着拳头克制着，千万不能一个臭脾气上来就跟这西南蛮子杠上啊。
要是不自觉惹上这么个大债主，别说是连芸娘，就连玉尚书怕是都没办法保她了。
全场死一般寂静，似乎所有人心里都有一番计较，也都在等着，看着这个魔狐霏雪究竟要如何应对这西南蛮子。
片刻之后，安静的氛围之中，响起一声轻笑。
来自帘幕之后的夜小四。
夜小四身形一转，衣袖一挥，又坐回到了之前的琴前，抬起双手，拨动琴弦。
四是杂乱无章，不成曲调的弹奏，配着夜小四的嗓音，缓缓而出：
“这位大爷说的没错。我们中原的青楼女子再次过活，不过为了一餐一食。大爷既然对小女子有兴趣，那还真是小女子的福分。自古常言，宝刀赠英雄。小女子手中没有绝世宝刀可以赠与，不过，确实可以为英雄唱一曲赋一词。大爷若是瞧得上，我们再谈其他如何？”
“哈哈，你们中原的把戏。那便依你！”
肥硕的汉子抬手对着夜小四一指，瓮声瓮气地应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