皎洁的夜光照亮了清水的路,一人牵马、一人骑马,二人一马像是走在水上一般。
清水想如果这一幕,发生在当初,那么朱颜,一定会笑疯的。心心念念的小郑将军,为自己牵着马,走在巷子深处。二人也不必当高门贵女、朝中新贵,只做市井平凡的夫妻。
造化弄人。
到了万方铺的那条街,清水喊停了郑冰言。
“我到了,前面就是我家。”
“好。记得我说的话。”
“嗯。”
清水头也不回地跑回万方铺的方向,背对着月光,修长的影子踩在脚下,脚步轻快。
已到了三更时分,院子里静悄悄的,清水推开院落门的时候已经有一个黑影冲着她飞快奔去。
“虎儿,虎儿,娘亲好想好想你,好想好想。”
“喵。”
“你也想娘亲对不对?”
“喵喵。”
刘雨站在门口看着院子里发生的一切,自那夜清水匆匆把阿虎托付给他,已经三个月之久,入了冬,已经下了几场大雨。这是他第一次以大夫的身份迎接这个季节,患者多了许多,他每日过的都很充实。只有在夜里才会停下来想,清水,究竟去哪里了,还会不会回来。
清水最终还是回来了,抱着阿虎,笑颜如画。他披着厚厚的外衣,想走上去问问她,这些天,怎么样。又觉得天寒地冻,应该先让她进屋,再说这些。又觉得,分别这么久,他只想上前,确认是否一切安好。
清水抱着阿虎向他走来,带着笑意,带着月光。
“雨哥,清水真的很感激。阿虎长得肉乎乎的,想必你一定费了很多心。”
“何必这么客气,是我应该做的…”他还想说她不在的时候,药铺也很好,想说没有她在背后支撑,他从最初的慌乱,到现在的井井有条。然而没有给他机会,就听清水说:我得带阿虎离开了。
“为何?”你好不容易回来,为什么又要走。带走阿虎,是不再回来了吗?
“得罪了当官的,我得带阿虎逃命啊。”
“我们可以一起,还有大力、柱子他们。”
“你把铺子顾的很好,这个铺子就留给你,我房间的床下,有一个暗格,里面是我这些年积攒的钱。当初说好一起分的,我存了私心。你拿去壮大这铺子也好,和柱子、大力平分也好。如果你怕官府再找这里,把这铺子变卖了再换个地方也好。柱子和大力虽然看病诊脉比不上你,但抓药还比较细心、麻利,你要是换地方做营生,不如带他们一起,就当…是我拜托你的。”
他们几个都是灾荒年间无路可走的人,清水收留他们,也把他们当亲人。
清水说完转身要走,刘雨上前一步:清水。
以前都称她为“姑娘”、“清水姑娘”,直接称呼她为清水,刘雨也意识到自己的不妥,然而清水没有给他继续说话的机会。
“我的曾祖父曾给我订下婚约,是一个帅气有为的将军。我带着阿虎,去完成婚约,所以你们跟着,不合适的。我收拾东西,天亮就走,将军就在外面等我,你帮我转达给柱子、大力。”
就这样,带着阿虎,离开了住了十年的小镇,小镇不算富饶,但是民风淳朴,又依山傍水,清水十分喜欢。
要完成婚约的将军自是不存在的,清水走到天亮,终于走到了码头。上了前往洛州的船,就昏睡在了客舱里,阿虎抱着她一只胳膊,睡的呼噜呼噜的。
一觉醒来,已经到了下午,阿虎一如既往蹲在枕头边上,清水摸了摸阿虎柔软的猫,数月的担忧终于可以放在心底。带着阿虎去船上的大厅吃饭,晚霞映在江面上,桌上摆着珍馐美食,清水让船上的活计做了些水煮鱼肉,阿虎吃的津津有味。
“这猫儿甚是可爱啊!”一个老者的声音自头顶传来,清水听这声音便知,是师父,那个让她得不死之身的人。
然而她并没有多感谢那个老头,即便某种意义上,他是她的再生父母,为她塑不死之身,替她修复烧毁的脸,教她用药之道,但从没问她一句,是否如她所愿。
白发老头自顾自坐在清水对面:怎么?不欢迎师父?
清水刚刚的喜悦之情一扫而光,淡淡道:没有,师父,当初不告而别,辜负了师父。
白发老头呵呵一笑:口是心非。我在清水镇听说了你的大名,名医清水,不愧是我的徒儿。行善积德,可以跟着为师修行,总有飞升那日。
清水:我只是想为我和这猫儿谋条生路罢了。
白发老头:论迹不论心。到了洛州,随我归山,自有你的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