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过后,苏盈跟随令狐和轻羽,抵达浮玉山的山脚。
明明只是初秋时节,整座浮玉山却无半点苍翠之色,枯藤老树虬结狰狞,焦黄的落叶在青石铺成的路上铺了厚厚一层。林间不时传来乌鸦嘶哑的鸣声,放眼看去只觉得死气沉沉。
虽然与云无心相识已久,但苏盈还是第一次来她长大的浮玉山。
苏盈在马背上提着缰绳,一边打量周围景色,一边唏嘘不已——若是曼罗来此,见到眼前这番凄然景象,也不知她会作何感想。
“浮玉山,浮玉山,我看这山一点也不像绝世美玉啊,干脆改名枯叶山好了。”轻羽撇嘴,亏他还以为会看到什么样的名山美景,敢情会是这个样子,还不如青木树海呢。
苏盈向他解释:“五年前玉清观惨遭灭门,门派至宝碧血玉叶花被盗,整座浮玉山灵脉断绝,变成如此这幅样子也不稀奇。”
说着说着,她又转头问令狐:“对了,令狐,你说妙松和花夜他们已经打点好了,我们现在该怎么走?”
令狐翻身下马,一指面前幽深的曲径,“去龙栖潭的路一共有两条,一条是从玉清观的正门进入,经过文德殿后,抵达龙栖潭的入口,另一条就是我们面前这条,从后山绕过去,直接到龙栖潭。”
他抬头看了看天色,道:“推算时辰,齐歌他们差不多已经到了玉清观。我们也可以赶紧过去了。”
就在苏盈和令狐等人,从后山抄小路的时候,齐歌与怀安王还有一众大臣,正站在龙栖潭的入口处。
汉白玉的牌坊上,“龙栖潭”三个赤金勾勒的题字龙飞凤舞,齐歌仰头凝视着这历经百年风霜的匾额,挺拔的身姿犹如修竹。
“齐郎将,你该不是怕了吧?”夏侯琮在旁边不怀好意地开口。
齐歌没有理会他,只是对一旁的林阁老道:
“还请林阁老带路,走吧。”
林阁老捋着洁白的胡须,点了点头。
——此行入龙栖潭,除了林阁老与怀安王以外,其余大臣都不得入内。林阁老的母亲乃是先帝的亲姑姑,文成皇帝时期的大长公主,因此他身上也流淌着夏侯皇室的血脉,拥有进入龙栖潭的资格。
夏侯琮冷哼一声,正要进去,不远处突然传来“笃”的一声轻响,循声看去,莲青的软轿似是一抹轻云,停落在遍地的枯枝落叶间。
看到熟悉的缠枝莲家徽,林阁老皱眉:“秋水?”
听见林阁老的声音,头戴轻纱帷帽的青衣女子自软轿里探身而出,在一众王公大臣面前,她不慌不忙地行礼:
“见过怀安王,诸位大人。”
在翌朝,未嫁女子本不该轻易抛头露面,更何况林秋水如今与齐歌有婚约在身,因此林秋水来到龙栖潭的举动,引来不少大臣的侧目。
夏侯琮打量着林秋水,早就听闻林阁老的女儿姿容绝世,如今一见,纵使有薄纱遮掩,依然能瞧得出个难得的美人。
只可惜……眼光不好,非得选一棵树上吊死。
“秋水,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林阁老神态渐冷。
“秋水知道。”林秋水依然维持行礼的姿势,微微垂首。
“既然知道,为何还不回去?”林阁老的口气转为严肃。
“因为……秋水想等一个人。”林秋水藏在袖子下的手轻轻握紧,语声坚定不移,“回家以后,秋水任凭父亲惩处。只是今日……无论如何,秋水希望,父亲能允许我呆在这里等候。”
见林阁老不语,她又低声重复了一遍:
“秋水别无所求,只求父亲允许,我能见他安然无恙。”
知道齐歌来此的一刻起,她便察觉背后定然有什么隐情,连夜查阅史书,方才得知,龙栖潭下的蛟龙……只认皇室,不认外人。
换而言之,这次龙栖潭之行,也是对齐歌血脉的一次验证。
是,则生;非,即死。
然而即便是死,她也要在他身边呆到最后一刻。
林阁老蹙眉凝视着女儿,又看了眼不远处牌坊下等候的黑衣青年,良久,叹了声“冤孽”,转过身,不愿再理女儿。
见林阁老与怀安王跟上来,齐歌准备继续前行,不料身后响起女子清婉的嗓音。
“齐郎将——”
她抬头看他,目光穿透帷帽的薄纱落到他身上,语声关切如日暖风和,寻常人闻之,纵使是百炼钢也换作绕指柔。
“秋水唯愿你此行得见太.祖真迹,平安归来。”
听到对方如此真挚的祝福,齐歌淡漠的神情总算出现一瞬松动,他“嗯”了一声:“多谢。”
道谢过后,没有丝毫留恋地离开。
只留给她一个青石阶梯中渐行渐远的背影。
林秋水突然觉得眼眶微湿,不知为何,她心里总有种奇怪的预感——自己可能……要失去他了。
这个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