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焉祁的手下刺杀他的时候,正好避开要害,他侥幸逃过一劫,从死人堆里捡回一条命。”
奎琅语声平静:“后来苏达尔自不量力,闯入天之宫,意图行刺陛下,被陛下认了出来。”
苏盈深呼吸一口气,问道:“为何我不知道此事?”
“你当时在闹脾气,把自己锁在日之苑,不愿见任何人。”霍因倚着黄金王座的扶手,神色高傲而冷漠。
苏盈哑然,许久许久,轻轻开口:
“所以你们就囚禁了苏达尔哥哥,还让他给我寄信,隐瞒赤丹被灭的真相?”
奎琅颔首:“陛下一开始留下苏达尔,确实是因为殿下。他命人模仿苏达尔的字迹,年年给殿下寄信报平安,以免殿下担忧。但后来,陛下发现苏达尔是唯一知道,赤丹铁矿脉所在之处的人。”
想起什么,奎琅摇头叹了一声:
“可惜苏达尔不开窍,被关押的五六年里,死活不肯说出铁矿脉的下落,不久前还趁着守卫松懈,逃出幽庭,前往烈阳部寻找他的叔叔寻求庇护。”
苏盈沉默地伫立着,事到如今,赤丹被灭、苏达尔的刺杀、烈阳部惨遭屠戮……
一切的一切,终于水落石出,但她却高兴不起来。
诚然,她不是真正的凶手,可她的手上的鲜血,远比真正的凶手沾染得更多,更深,更重。
见苏盈沉默不语,奎琅拍拍她的肩膀,安慰她:
“殿下无需太过自责,如果苏达尔能早点识时务,大概也不会连累着烈阳部陪他一起送死了。”
听到奎琅的话,苏盈脸上忽然浮现出一个古怪的笑容,她定定地凝视着他,轻声问道:
“自责?”
奎琅点头:“是那些人自寻死路,与殿下无关。”
“好个与我无关——可是苏达尔死了!他死的时候,我一点办法也没有,只能看着他的眼睛一点一点暗淡下去……哥哥你不知道,他本可以活下去,本可以……”
苏盈的声音越来越小,她仿佛又看到娜仁娅伏在苏达尔身上,抬起脸来无声地凝视着自己。
那个倔强、骄傲、勇敢的北疆姑娘,怀揣着对爱情的信仰,决绝地选择与心上人生死相随。
“那是他们的事情,鄯善,你想的太多。”霍因淡淡开口。
他的声音传入苏盈耳里,有悲凉的意味从苏盈的眸子里一闪而逝,她尽量让自己平静地道:
“对,我无需自责,无需自责!”
不知为何,少女眼里泛出晶莹的泪花,她狠狠拭了把泪水,低声道:
“或许苏达尔哥哥说的没错,光明圣教的日圣女,向来自私。”
奎琅微微蹙眉,没能明白苏盈的意思。
下一秒流光鞭飒地出手,惊如游龙,苏盈厉声质问大殿里所有人:
“烈阳部和赤丹部落,上上下下数百条人命,你们让我置之不理,无须自责?!”
她的袭击突如其来,奎琅本就负伤在身,不由得一个踉跄,湛卢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苏盈疯狂地挥舞着流光鞭,仿佛是要将心底的痛楚全于此刻发泄出来。
圣殿里到处都是惊叫逃跑的舞姬乐师,一道道银光下,碎裂的绫罗绸缎宛如碎雪。
终于,王座上冷冷传来一声:“放肆!”
“叮——”
雪亮的刀光掠过,金石交击,苏盈连连退后数步,猝然跪地,只要再近一寸,她的喉管便会被大夏龙雀刀洞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霍因神色不动,目光锐利而深沉,仿佛一眼能看到人的灵魂深处,终于,他收刀回鞘。
“送日圣女回宫,未得吩咐,不准出行。”
“哥哥,这是又要将我软禁起来吗?”
霍因皱眉:“你似乎忘了自己的身份。”
“身份?”苏盈轻笑一声,拭了拭唇边的血迹,拂开侍卫上前搀扶的手,冷然道:
“我自己会走。”
然而起身之前,她又拜倒在地,一字一字道:
“鄯善在此拜别兄长,愿兄长今生长命百岁,万寿无疆。”
“从此以后,我不再是日圣女。”
苏盈抬头,静静地凝视着霍因,“这身份既然是兄长赐予,如今便请兄长收回吧。”
语毕,不等霍因回应,苏盈就已站起来。
迎着所有人诧异的目光,她将身上除了流光鞭与金铃以外的所有银钱、饰品、衣服全部掷于地上,然后转过身,披发赤足,一步一步走出光明圣殿。
很快,她身后传来内常侍尖细的嗓音:
“传教王圣旨,鄯善·阿其朵·萨帕尔,忤逆不道,即日起,废黜日圣女之位——”
听到声音的瞬间,苏盈抬起头,铅灰色的苍穹之间,雪一片片落下,穿越天空,穿越云层,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