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天之宫时,东方既白。
辉煌而宏伟的山门之前,苏盈勒住缰绳,利落地下马。
两旁的侍卫诧异地注视着长发散乱,衣衫泥泞斑驳的日圣女,不知道现在是何种情况。
“让开。”苏盈面色寒冷。
奚昌接到消息,匆匆赶来,“殿下回来了?里面正四处找您。”
“我说让开。”苏盈再次出声。
看到苏盈的样子,奚昌微皱眉,刚准备开口,流光鞭挟带着劲风直扑向他身前,抽得他一个踉跄。
打开奚昌后,苏盈没有停手,直径越过重重侍卫的包围,向光明圣殿的方向而去。
其时大殿之中灯火通明,巨大的金猊炉中散发出华贵的龙涎香气息,吊顶悬了巨大的九盏枝型灯,灯下无数水袖散开又合拢。
舞姬们聚拢在一起,薄纱的裙摆如绽放的花般舒展。两侧有怀抱琵琶、箜篌的乐师在弹奏着西州流行的《胡笳曲》。
高高的黄金王座上,黑袍的圣因教王以手称颐,正闭目养神。
一片莺歌燕舞里,外面突然传来兵戈交击之声,随着几声惨叫,两名侍卫狼狈地跌进了大殿中。
被动静所惊,所有舞姬和乐师都不约而同地停了下来,望向声音传出的方向。
逆光之中,手执银鞭的红衣少女眼神冷锐,跨过门槛,一步步走入光明圣殿里。
“参见日圣女——”
有舞姬认出苏盈,忙不迭地屈膝下跪。
很快,大殿里便拜倒了一片,绚丽的绫罗锦缎铺满地面,宛若丝绸的海洋。
与此同时,王座上的男人徐徐睁开眼睛,目光沉沉,没有一丝表情。
苏盈走到大殿中央,面对正前方的教王,未曾行礼,也未曾说话,只是沉默地站着,紧握住流光鞭。
令人窒息的气氛里,许久,霍因总算开口:
“回来了?”
听到他的话,苏盈缓缓抬起眼睛,声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抖:
“奎琅为何追杀苏达尔,赤丹部落……又是因为什么被灭。”
“你闹出这么大动静,就是为了问这个?”霍因神色淡淡。
“不然呢?”苏盈毫不退让的与他对视,“我要知道原因。”
霍因站起身,自高处的王座缓步而下,厚重的玄黑色大氅滑过台阶发出簌簌的轻响。
圣殿里没有任何人敢出声,甚至连喘息都不曾有。
一地跪拜的人里,只有苏盈兀自地站着,脊背挺直,仿佛迎风傲然独立的蔷薇。
“苏达尔,是我命奎琅追杀的。”霍因走到她面前,茶色的眼眸深不见底,“而赤丹部落被灭,也皆因光明圣教而起。”
即便早已猜出这个答案,但此刻听兄长亲口讲出,苏盈仍然忍不住一颤,她死死咬住下唇,半晌,才道:
“那我呢?我……也是帮凶?”
“你希望听到什么样的回答?”霍因的表情依然云淡风轻。
苏盈闭了闭眼睛:“真相。”
“真相?”霍因微微蹙眉,“真相就是——”
“确实和殿下有关,不过殿下并非帮凶,至多不过导.火索罢了。”
一个声音朗朗响起,伴随着清晰的脚步声,奎琅步入光明圣殿,看到霍因之后,单膝下跪,恭敬道:“师父。”
“我并不记得,让你开口替我说话。”霍因神色不变,平静地对他道。
奎琅心下一惊,明白是自己僭越,不由得将头压得更低。他背上的衣衫此刻皆被鲜血浸透,斑斑血迹无不触目惊心。
霍因扫了眼奎琅身上的血痕,没有继续追究,重新回到王座上。
“起来吧。既然都开口了,索性说完,免得鄯善多心。”
奎琅松了口气,站起身,面对着苏盈,缓缓道:
“六年前,陛下与风使联手推翻圣奥教王,政变的当夜,陛下命风使将殿下带离赤丹部落。”
苏盈轻轻“嗯”了一声,表示自己知道此事。
“然而,圣奥教王同样得知殿下在赤丹部落,决定派出火使焉祁率领无生涯、修罗场的人马,拦截风使,带回殿下作为威胁陛下的条件。”
“风使前脚刚将殿下接走,后脚焉祁便带人赶到赤丹,发现殿下并不在赤丹部落后……”
“因为找不到我,他们就……选择屠杀了所有人?” 苏盈不可置信地看向奎琅。
奎琅默然片刻,点头。
苏盈不知用什么表达自己此时的心情,她只觉得一阵一阵的寒冷。
联想起苏达尔死前刺杀自己的行为,她终于恍然——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难怪苏达尔会怨恨自己,赤丹被灭,她亦难辞其咎。
“那……苏达尔呢?当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