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昭那日宣读了批示,不曾久留便离去,楚寻玉自不问缘由。
而今她待客堂中坐了零星几人,均是从他处遥遥赶来伯阳县,特意寻楚寻玉。
那日罗婶子一家一闹,非但没给她的染坊造成不利,反倒引来不少商客。
“楚娘子,在下陈荣进,乃方潭县最大的布庄陈家家主,特意至此,诚邀楚娘子入庄。”
发声者居堂厅左侧,约不惑之年,三角眼长胡须,起身拱手便能见手上缀满的金银翡翠白玉,身家之大,一眼可识。
然今日至她这里的,却不止陈家,首居堂厅右侧的另一人也起了身,是个翩翩少年郎,同那陈荣进相比,丝毫不见商客风气,其开口却未直接邀人。
“楚娘子,伯阳县相较他县贫乏,并无太多行商走卖者,想必楚娘子这染布再好,也叫不得好价钱。”
他又补充道:“楚某从京中远赴于此,同楚娘子同姓,想来祖上大抵一家,家父同皇亲国戚常有交易,楚某至此,亦诚邀楚娘子合作。”
这陈荣进见他服饰单调,并无奢华配饰,对那番话嗤之以鼻,当即毫不客气地驳了回去,当即便闻其他几人附和。
“区区小儿,嘴上一句‘皇亲国戚’,空口无凭,怕不是虚言,只妄图哄骗楚娘子前去。”
却见那人不急不躁,笑吟吟行礼回应。
“家父楚辛,某楚长轩,家中世代制衣,从祖父一辈便只负责宫中贵人衣着,有关皇室,定不敢妄自诳言。”
“楚辛?可是那首居京中一等的采锦阁家主!”
“正是。”楚长轩回应了那陈荣进,还不忘询问楚寻玉:“楚娘子若有疑虑,某亦可自证。”
楚寻玉生怕这些人真在她这小院纠缠起来,眼见楚长轩短短几句便让这些人服了性子,她便放下了心。
她原就有设想过蜡染布经传后会给她带来影响,但先是被晏怀廷找上家门寻求合作对她来说已是上天眷顾,如今这些个名声在外的染坊家主还亲自上门邀她,实在出乎意料。
“寻玉在此谢过诸位,诸位诚心至此,寻玉受宠若惊,但几日前我这染坊便得了批示,现今已然归于京县县丞名下,且寻玉已然有合作之人。”
她说完也起了身,极为郑重的行了一礼。
“寻玉在此,谢过诸位。”
那厢其他几人先前还欲开口寻人,但这堂厅中所在之人,单是得知那位楚长轩身份便叫人没了希望,如今出寻玉亲口回绝,自也只能徒生惋惜。
然并非所有人都愿意放弃,那陈荣进先是唤自家候着的小厮至身旁,简单交代一句,便见小厮出门,而楚长轩也没打算放弃,他亦唤了人去取何物。
几人稍作等待,便见门外陆陆续续走进了不少人,每个人手中均端抬着什么物件,走近了才知是些奇珍,想来百金难求,然独有一物盖着白布,叫人无法看清,那陈荣进招呼小厮将东西都放置厅中,脸上堆笑。
“楚娘子,生意人最应讲究变通,楚娘子身为坊主,想必也懂这个理儿,今楚娘子言与他人有了合作,可这合作你来我往,如今便是入了我陈家庄,也无伤大雅。陈某小小薄礼,不成敬意,望楚娘子收下。”
在座之人,无一不惊 ,除却部分绫罗绸缎,外附了不少宝物首饰,这满厅陈列的金银珠宝,叫寻常人家修得几世也难寻,如今却这般轻易送到楚寻玉面前。
那楚长轩亦不甘示弱,招了招手,原端着那覆盖白布物件之人随即上前,楚长轩一言不发,抬手揭了那白布,当即荧光入眼,竟是一稀有的悬珠,便是那经商多年,见惯了奇珍异宝的陈荣进都挪不开眼。
自觉自己这诸多金银首饰实比不得那稀有悬珠,那陈进荣见状已然放弃,摆了摆手叫自家小厮退下,他本以为楚寻玉定会改变主意,然视线落到楚寻玉身上,却见其似不为所动。
楚长轩此番前来,实是心底有了十足的把握,论财力,在京中除却自己身边那位同窗,再寻不到旁人胜过他楚家,更不若说他乃皇商出身,莫说现今亲至这偏远之地求人。
“楚娘子,某也略备薄礼,还望楚娘子不嫌,合作一事,若楚娘子现今无意,日后再做打算亦可,某随时恭候。”
楚寻玉作思量状,若说她对金银珠宝不心动那是假的,她辛苦计划至今,为的不过摆脱困境,若能凭着自己独特的手艺发家致富自是再好不过。
再者几番权衡下来,这些人表了来意,也都透了家底,而对晏怀廷那人,除却先前无意听闻其与京县县丞有交,再无其他了解。
可她相信,晏怀廷不会没钱,许是出于诚信,抑或心底记挂着先前晏怀廷助她一事,如今这些人寻到跟前,她也不甚动摇。
然她尚未开口回绝,便见门口悠悠进来俩人。
孟昭未有多大变化,晏怀廷那厢一身华贵素白锦衣,隐隐可见金丝绣纹,端得一方君子之姿,便是站在那里,都叫人挪不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