紧抱住自己母亲,待罗婶子恢复平静,转而朝向楚寻玉,楚寻玉尚未缓过气,那罗月隔她几步,郑重跪地行一叩拜之礼。
“娘子,罗月先前,求情话中无意折辱娘子,如今家母几番错行,罗月已无颜多言,只望娘子心宽,罗月在此,郑重致歉。”
少女泪眼蒙蒙,话语断断续续,是致歉诚挚,亦或哭也诚挚,楚寻玉已无心分辨,她纤细的脖颈间指痕条条,入目惊人,她并无意落泪,但颊上已掠过温热。
她红着眼,淡淡看向那跪地的罗月,看那一动不动的罗婶子,再看院外站满的观戏之人。
她不知该悲还是喜,她颤巍巍起身,前去扶那罗月,罗月跪地俯身,深埋头颅,一动不肯动。
不多时见院外人群让道,迎头的高大马匹毛色青黑,色泽光润,马上笔挺坐了一人,身穿布甲,腰悬长刀,马尾高束,英姿勃勃。
见其利落翻身下马,从容入院,抬棺者不自觉让道。
“奉京县县丞令,至伯阳县寻楚娘子,取先前交易染布。”
她看向那不知来至何处的官员,心中暗自喃喃:是啊,今日本是约好了同晏怀廷交易染布,如今却又陷入荒唐一场。
院中上一刻还见抬棺哭丧,如今安静到落针可闻,楚寻玉默默进屋取了染布,不久便见出了里屋,她胸前染布折叠整齐,平顺摊在纤细的两臂上。
那官员低头,视线落在楚寻玉怀中,当即被那色泽饱满的精致花纹图案所吸引。
他一手轻拂起染布,染布落手,当即便能捻出原本用的不过是京中常见的斗纹布,然其上满布花鸟草木,层次丰富而不繁杂。
晨光掠过,染布似可见轻微水纹荡漾一般。
这般模样的染布,即使不制成衣都是极珍,若经裁制成衣,定是更为惊艳之物,这官员看向楚寻玉,语气虽从容而淡然,面上却难掩惊愕。
“楚姑娘,这染布现尚存多少?”
楚寻玉见状便知可行了。
“因时日有限,染布并非最终成品,若公子有意,望转告家主,后续延长合作,我愿将最终成品,全权独予公子。”
她声音有些沙沙的哑,男子视线敏锐,很快注意到楚寻玉颈间红痕,但未曾多言。
他将染布轻柔折好归还,躬身拱手行礼,后转身吩咐院外候着的一众人入院,来者手脚麻利,陆陆续续将先前备好的染布装置上车,许是要返回了。
楚寻玉望着官员领人离去,竟莫名生了落寞之意,私心而论,她多想这些人能驻足一刻,替她解决当下院中困境。
院中人都止了凄艾哭声,偶尔可闻哽咽,罗月不知何时起身回到罗婶子身边,半推半扶的欲携罗婶子离去,罗婶子呆愣着不动,罗家人自也没人愿走。
“罗婶子,冤有头债有主,若说偿命,我楚寻玉也早死了千百次,这小小染坊已被打砸多次,从今往后,我楚寻玉再不会容这番私闯闹事。”
罗家人不再吱声,罗婶子还欲折射撕扯,却被院门外朗然一声高喝打断。
“好,说得好!”
是晏怀廷身边跟着的小郎君,若她未曾记错,应是唤作“孟昭”。
孟昭拍手入院,行至楚寻玉身前行礼,楚寻玉勉强回笑,见那孟昭转身看向众人,不慌不忙的从袖袍中取出一物。
是本县县丞亲批告示。
“经伯阳县县丞批示,楚娘子名下染坊运作经商,自此归于京县县丞名下。”
孟昭将那告示高高举起,声音也嘹亮几分。
“日后再有随意入院打砸闹事者,一律按打砸京县县丞居所处理。”
那厢却见罗婶子也被抽了魂一般摇摇欲坠,罗家几个小辈已不顾罗婶子是否发话,手脚起落间便收拾好棺木离了院门。
楚寻玉一言不发,望着这场闹剧终止心中却无一丝欣喜,罗月扶着罗婶子离去,临出门回头看向楚寻玉。
她知道,而今院中站着的,早已不是当年任人欺凌的楚娘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