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是本县巡检,身量矮小浑圆,其后紧跟着个躬身引路的长眉精瘦男人,众人跪拜行礼,待起身后目光不住扫视先后入院的几人。
对比之下,后者便活像那野山猪跟黄皮子。
这几人的出现,实实在在替她安抚了人群,久病未愈加之浸雨入寒,令她现今只觉心力憔悴,眼下勉强稳下心神,整个身子已然不受控的微微发颤。
这种地方小县世貌难更,官员更是长久难换,而今这位巡检在位已是十几年岁,明面上未谋财害命,私下敛财收贿却是常事。
先前造访的那二位更不必说,一眼便知非是本地之人,光是那身后跟着的小郎君拎到人群,都算得百般俊俏的模样。
楚寻玉不觉得这几位,会是大费周章到此,特意替她讨公道之人。
她遮掩着将带血的帕子收回袖中,勉强整理了一下衣饰后行礼,先前经淋大雨,模样实在算不得体面,然言行总需得体。
“民女楚寻玉,拜见大人。”
见雨已停,长眉精瘦男人也收起了伞,躬身抬手引着那矮胖的巡检上前,直至走到楚寻玉面前。
“楚娘子,快快起身。”
略带枯皱的黑黄大手落在楚寻玉肩头,温热透过湿冷的衣料,直教她浑身涌起难言的不适,她尚且低伏着身子,面上的嫌恶之色一闪而过。
那巡检欲凭着力道将她整个带起身,她终是抗拒,不着痕迹的规避,收了礼态往后退却几步,侧身掩唇剧烈咳嗽起来。
巡检见状,欲上前的步伐止住,但目光依旧毫不掩饰的打量着楚寻玉。
楚寻玉察觉,心底实在厌恶,装作咳疾难止,好似患病过重,连说话的气息都微弱起来。
“民女身患恶疾,不曾寻医,不知何病,劳大人体恤远离,以免沾染,恐危及性命。”
巡检闻言,不自觉往后拉开距离,简短几句,天衣无缝,教人有再多心思也无处可施。
“楚娘子好生休养才是,本官非是那颠倒黑白是非不分之人,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一言毕,巡检转声传唤:“刘师爷!”
精瘦男人殷切上前,就见那巡检下令,以闹事为由命人收押罗婶子一家,那罗婶子还未跪地喊冤,便闻瘸腿罗彪愤愤开骂。
“好个杀千刀的!今日我罗家便是要讨个公道!谁人不知这楚娘子先前私寻过大人,大人莫不是早尝了这美色!有意徇私!”
“放肆!”巡检怒斥。
罗婶子目露惊恐,瞪圆了眼扯退自家大儿。
“小儿无知,大人息怒!”
刘师爷是个腿勤的,不一会儿来了群衙役,押着跪地喊冤的罗婶子和破口大骂的罗彪离去,余下的人见这阵仗,陆陆续续交待楚寻玉记得归还工钱,后赶忙离了院子,生怕惹上了麻烦。
人群散去,徒留狼藉,先前被踢倒的染具颜料四处散落,深深浸入积水中,楚寻玉盯着大门旁湿垂的一条破旧染布,抿唇一言未发。
那谪仙般的主仆二人还在她院中,山猪一样的巡检也在,她不知那二人在此停留意欲何为,但这巡检心中作何盘算她再清楚不过。
思及此她突生呕吐之感,皱眉之态再无遮掩。
不管是这具身体的原主,还是如今的楚寻玉,都极为不喜这位巡检,原主生前染坊常有寻衅滋事者,病弱加之心急,无奈求过这巡检。
谁知这巡检有意折辱,原主以死相逼脱身,却被物件似的挟着扔出巡检府门,当街出糗,模样难堪,乡邻围观,流言难逃。
最终还落了个以色事人的坏名,诸事折磨,凭白受辱,病重之下郁郁而终,这才叫异世的她占了这副身躯。
“大人,这位娘子病重咳血,恐不能留大人招待,大人勿要久留,以免沾染了病气才是。”
嗓音温润、低沉,透着莫名的清冷和疏离,和他的主人再契合不过。
楚寻玉终慢慢抬头看向那人,恰好迎上对方的视线——他也在看她。多神奇,那样一张清俊的面容,偏就生了双好似含情的眸。
同样毫不掩饰,却丝毫没有巡检那般叫人生厌的意味。
大抵先前人群混杂,这巡检心思全在楚寻玉身上,加之平日做惯了地头蛇,那厢主仆再过脱俗,也未能消磨掉其半点官威戾气。
眼下突然闻声,不免转身怒斥。
“本官是去是留,自有分寸,尔等何人,竟想左右本官!”
却见那主仆二人好似未当回事,这巡检下了脸面,不免恼羞成怒,越发作问罪状,却见那俊俏小郎君突然开口。
“我家公子乃京县县丞挚交,平日四处游历,路过于此,恰逢此景。”
这巡检再过愚昧不堪,脑子中对这官职高低倒是尽数知悉,这京县县丞一职,便是叫他祖上十八代都烧着高香也坐不到的位置。
先前只见二人衣着不凡,如今闻那官职,便是赌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