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鸣雪大约是第一次在他面前出神了这么久。
让她做他的皇后吗……
她觉得这句话来得有些突然,以至于她想说一些什么,一时却发不出声音。
无措与诧异之外,甚至又一丝欣喜萦绕在她心头。她竟有些一口应下的冲动,只是比起她对燕晗意味不明的怜悯,她其实从未从燕晗那里感受到他对自己的情谊。
况且,她并不喜欢深宫,她也有许多别的事情要去做。
关于她年幼时的仇恨与痛苦,关于整个天下的兴衰与幸福。
所以她终究还是没有一口应下,正如她也迟迟无法一口拒绝他一样。
“陛下是在和奴婢说笑吗……”
江鸣雪想了许久,燕晗也没有催促她:“我这等微末的身份,怎能高居后位。”
“朕只问你想不想。”
燕晗定定地看着她,大殿里的烛火并不亮,让他脸上的表情有些晦暗不明,只是眼眸的颜色似乎比平常幽深一些,
“你若是想,朕可以给你最尊贵的身份。”
江鸣雪心下微微一动,她并不是一个贪慕尊荣的人,但她总无法拒绝别人坚决的真心。她看着燕晗的眼睛,一时竟有些犹疑。
“但奴婢不知……”
她轻蹙了蹙眉,有些困惑,却还是十分温顺道:“陛下为何愿意立我为后?”
燕晗一时没有说话。
他转动着手中的酒杯,看杯中的烛光慢慢流转,面色淡漠,却似乎在考虑着一些什么。
江鸣雪觉得,如果此刻,她能从这个帝王嘴里听见“心悦”二字,她或许真的有可能会答应他,会将自己的过往和前路都暂且放在身后。
但是她并没有听见那个答案。
“因为你的歌声。”
燕晗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似乎有些不经意地转着指节上的玉戒,沉声道:“你总归是要来给朕献曲的。”
“立你为后,朕听歌方便,还可以堵群臣的嘴。”
他说得理所当然,语气平稳,一如往昔,只是始终没有抬眼看她,不知在回避什么。
江鸣雪有些难以置信,她听见自己几乎有几分僭越的声音,
“只是因为这个?”
燕晗缓缓将目光移向她,声音低沉,不可转圜,似乎也在说服自己,
“只因如此,再无其他。”
江鸣雪自嘲地笑了笑,觉得自己方才的纠结实在是有些可笑,但她倒也并不怨恨燕晗,只是朗声开口,
“奴婢不愿意。”
燕晗微微一愣:“什么?”
她又恢复了明艳温和的笑容,眼眸温柔如水,又深不可测:“只要陛下想要听,奴婢随时可以为陛下高歌,不论是什么身份。”
“恬居后位,实在惶恐。”
她一如既往地笑着,只是语气铿锵,一字一顿,态度坚决,不逊帝王。
燕晗看着她,握着酒樽手指微微紧了紧,目光凝聚在她身上,寒冷凝重,像是结了一层厚厚的霜。
良久,他轻笑一声:“可以。”
不知是为什么,燕晗并没有再留她唱歌,只是让鹤冰送她回去。似乎今夜的传召,只是为了问她这样一个荒谬的问题。
她回到住处,感觉深秋本来还算凉爽的晚风竟冷得有些刺骨。
今日的一问似乎让她对燕晗的感觉清晰了几分,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不论燕晗有没有立后,立谁为后,她都应该冷眼旁观。
就像从前在观澜阁中,她与阁主常下的一盘棋。
天下为棋,落子不悔。不论是她还是燕晗,都是棋子而已。
……
夜半,承天殿不算太寂静。
常在御前行走的小太监们此刻捏了一把汗,大殿内灯火通明,已经到了夜半三更,陛下还是没有就寝。
在御前侍奉的这几年经历告诉他们,今夜注定不会是很太平的一夜。
燕晗独自坐在大殿的龙榻上。
他皱着眉,又饮下一杯冷酒,任凭宫女往殿内的香炉里添着一勺又一勺安神香。
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没有睡意,明明心底不快,他还是仔细回忆着江鸣雪方才的话,以及嘴角颇为坦荡释然的明媚笑意。
明明是很好看的笑,却似乎像是他心底的一根刺。
久违的疼痛又在他脑中席卷而来,让他觉得有些厌烦。
鹤冰大约是知道他心绪不佳,也冷着一张脸,手中拿了一摞刚刚递上来的折子,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拿进来。”
燕晗淡淡看了他一眼,不动声色道。
鹤冰似乎微微一愣,脚下难得有些犹疑,却也没有违背皇命。
几十本奏折大约是这两日刚刚递上来的,燕晗出征回来面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