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之下,一盏昏黄的灯,两个孤寂的人影。上官浅不由问道:“你在祭奠什么人?”
她知道月宫有密室,密室之中有女子的衣物饰品。
“是我心爱之人。”月长老道:“她是无锋之人,却也死于无锋之手。”
除却雾姬夫人,云为衫与她,宫门之中还来过另一个女子?对了,有一个爱上目标,不得好死之人,死后尸身挂在城墙上三天三夜。
莫非那个无锋刺客,就是他心爱之人?上官浅琢磨了一会儿,“她不是死于宫门之手?”
“我给她服下了假死药,想要骗过无锋。”
“无锋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的。二十年来锲而不舍地追踪雾姬夫人,便是佐证。”上官浅大概猜得到结局,“所以无锋不惜夺尸,也要带走她?”
“是。”月长老一声喟叹,“一念之差,阴阳两隔。”
上官浅不知其中还有这般关节,“宫门男子偏居一隅,不知这世道险恶。无锋女子则吃过太多的苦,只要一点点的甜,很容易为之倾心。”
“是么?”月长老笑道:“你好像不太一样。”
是不一样,毕竟,我是魅。上官浅笑了笑,“哪里不一样?”
“她们想要脱离无锋获得自由,而你却在构筑权力和野心。”
“无锋的手段你也知道。”上官浅将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若我没有野心,早死在无锋手上百八十回了。”
“你看,我躲不掉的,只能与其抗衡,方有一线生机。”她笑了笑,“你怎么突然如临大敌一般?”
“宫尚角来了很久。”月长老起身抱拳,反是走了,“你不躲,我躲。”
角公子有这么可怕?上官浅未来得及起身,宫尚角已经近前,他指端一扣,捏住她的手腕。
“嘶。”
或许是竹林中的误会,或许是他今夜饮多了酒,连同看她的眼神也带了几分愠怒。
“角公子,你弄疼我了。”
“月下谈心。”宫尚角微微一笑,眼底却冰凉似水,“你与月长老竟然这般交好?”
她仰起脸看他,眼角蓄着泪,“月长老钟灵毓秀,又善解人意,我自幼生在医药世家,不过是同他聊聊药理。”
他等了很久,久到月长老早就发现了他的行踪。她与他巧笑嫣然,哪里谈论过半分药理。二人闲话家常,互诉过往,如同知音相交,羡煞旁人。
从前她困于角宫,喜怒哀乐只因他一人,而今却不然。他只从她口中听到“钟灵毓秀,善解人意”八个字。
宫尚角将怀中的文书递给她,乃是前哨据点探查到的孤山派近况。
“孤山派建制,掌门一人,主政务。又有医药,火器,外务各司,另有长老院监察掌门。”宫尚角问她,“孤山派依何而建,掌门是谁?”
“孤山派旧制是什么模样,我早已不记得,因此仿宫门建。掌门是武修文。”她抓住他松手的间隙,连忙抽回了手,忍不住揉捏手腕。
那文书之上,还有好事者说【上官浅狼子野心,请公子处死。】
上官浅心上一惊,“公子舍得么?”
他舍得么?她知道他舍不得,便大胆妄为,无所顾忌。他一一列举她近来的行踪,“医馆,执刃殿,乃至长老院和后山,我放任你往返数次,还不知足。”
可她的野心远不止于此,她要依葫芦画瓢,连宫门种种皆仿了去,他道:“你欲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离开宫门,远走高飞。”
“公子想要我真正收心,以宫门为家,不再琢磨外面的事。”她知道他要说什么,“所以才保全了武修文,又重建孤山派。”
“公子喜欢家世干净,手脚干净的女子,我自知配不上公子。”她这一席话情真意切,并无半点犹豫,“公子眼里只有宫门,最看重宫门子嗣,将来小公子出世之后,全凭宫门教诲。”
他以为孩子是她安身立命的手段,未想过她能狠心至此,若是连亲生骨肉都能割舍,那他又算什么?
宫尚角只觉喉中一片腥甜,“亲生骨肉,你也不肯要?”
“毕竟是宫门子嗣。”上官浅低头笑了笑,抚着肚子道:“而我……不过是医案之上,松节先生笔下诸多夫人之中的一位。”
“上官浅。”他的声音微微颤抖,几番欲言又止。
从前点竹未亡,她有所忌惮,不敢贸然离开宫门现在……她有把握与他再谈判一次。
上官浅不由挺了挺肚子,“兰夫人过世后,老执刃续弦雾姬夫人。像角公子这般芝兰玉树之人,又何患无妻?”
松节先生说,此时她碰不得,说不得,她做低伏小这么久,今夜到底是不装了。宫尚角单手揽住她的腰肢,“以子嗣与我谈判,绝无可能得逞第二次。我答应过陪你回孤山派,却不能放任你一个人走。否则,你知晓我的手段。”
她眼眶一红,“我知晓,公子擅用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