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留大人,陆夫人既然首肯,就是她愿意做这个好人。”陌瑾终于开口道。
“你凭什么觉得?”令留道。
“因为她是陆夫人,谁也没法勉强她。”陌瑾应道。
令留仿佛受到打击一般,突然坐下,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他长了一张娃娃脸,却不合时宜地留了胡子,明明脸上已经受了些磋磨,但这仍是一张称得上好看的脸,且得岁月宠爱。
“这分明是陆南山的主意。”令留还是坚持道。
“听闻陆大人惧内之名,已经远播渭西丹央城,真真假假,想必令留大人感触要比我深。”
令留大概没有想到陌瑾会如此说话,他沉默地低了头。楚宜看着那张娃娃脸忧愁至深的模样简直想笑出来,因为反差太大,但是她知道他的情绪是真的,她只好别转过头克制笑意。
看到这里楚宜也明白了,陌瑾恐怕的确不能武力留下那枚风头钗,所以他开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试图说服令留。
真不知道原来令留是这样子的,楚宜想起以前说怕他把家里给搬空了,心头一乐,可看眼前连陌瑾都不得不跟他“讲道理”,想到昨夜之事有些后怕。
“累了,我睡去了。”
令留说完话黑影一闪,人就无踪迹了,楚宜揉了揉眼睛,确定令留的确是在她眼皮子底下消失了,看起来他的轻功比百里臻要好得多,原来百里臻是三脚猫功夫,楚宜心里不住感叹。
这实在是楚宜冤枉了百里臻,要知道全大齐能跟令留一较轻功上下的恐怕只有数几人,百里臻的轻功平时已是绰绰有余,令留神出鬼没,哪里那么轻易就遇见。
“走吧。”陌瑾缓缓长吁一口气。
楚宜自然应是。
坐回马车,楚宜问道:“令留说那雨中花客栈是他的,那云膝山那间客栈,岂不是也是他的,难道他跟那君君有什么关系吗?”
“不是。”陌瑾突然开口。
楚宜和菏泽一同看去陌瑾,陌瑾摆摆手,示意他不参与这个话题了。菏泽自然接过话头:“不是,令留大人的雨中花客栈,是陆夫人的家产。”
“又是陆夫人,既然是陆夫人给的家产,那令留是陆夫人的什么人?”楚宜问道。
“弟弟,令留大人是孙大人的养子。”菏泽回道。
“那他其实是叫孙令留了?真奇怪,都给家产了,应该关系很好才是,那昨天在南山居,陆夫人怎么都没提起,我们也没见到,不对……”楚宜突然停住了,其实她是见过的。
“没有,令留大人是叫长孙令留,并不姓孙,听说是陆夫人亲自取的。令留大人从不去南山居,他跟陆大人有点不对付。”菏泽尽量含蓄地暗示。
“看他那么执着,我还以为他是喜欢陆夫人呢?原来东风宛游钗是他打了送他姐姐的贺礼。”楚宜无语凝噎。
“主子……东风宛游钗不是现下的新物件,这是前朝端王与宛妃的定情信物。”菏泽一脸难为情地说出来了。
“定……信物?”楚宜简直要把自己的舌头咬着,看见陌瑾平静的表情,半天问了一句:“那他为什么要送给陆夫人?”
三人都沉默了。
不不不,楚宜在心里摇头,刚才陌瑾的话云里雾里的,但她突然听懂了。想起昨夜抵在脖子间的刀,他两次相问你是什么人,他想问的应该是,你是什么人,凭什么叫阿甜把这钗赠与你。
“你给陆饕餮送礼了?”楚宜对陆南山的称呼进化得很快,饕餮吞美食,陆南山吞的是古董。
“分文未花,他正求之不得。但我赌上此生之年的幸运,以这钗作证。”陌瑾道。
“不怕两空?”
“怕,还是要赌。”
“哼。”
楚宜把视线放道到窗外,想起那刹那的光华,不会有比用金子做来更耀眼的东西了,她想不到比这更直接的定情信物,俗气,但借着这烟火气得到一些妥贴如熨的安稳。他会陪着她,从深隐到入世,从北菀园到留园,从她曾所期许的长长久久到她现在可见的不远的将来,光明正大,正大光明。
她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