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久远得楚宜以为再见到陌瑾会是一生了。好像陌瑾不会再见楚宜一样。
陌瑾仍是由着尚愚推着进来,他目光清明,找到了楚宜的所在,漫不经心的一眼就这么定住,楚宜不自然地转头低下。楚宜低着头心里又浮起不服气来,为什么每次被陌瑾看着她都要低头?她心里发狠要瞪回去,陌瑾却没有看她了,楚宜心里又漫无边际地生出那副失落感和无力感,一瞬间就失掉了勇气。
楚宜借口离开了席面,说是去劝劝宁岷佳。
善趣院。
宁岷佳伏在桌子上哭得身子一直发抖,满鹞和满雲跪在她身侧一言不发,楚宜进来时没有一个人拦她,楚宜坐在桌子对面,自顾自地斟了一杯水,平复掉嗓子里那份燥热之后,她缓缓开口:“你们两个先出去吧,我和表姐说说话。”
满鹞满雲不动,宁岷佳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楚宜砸掉手里的杯子低喝:“出去。”
见到楚宜有些动怒的样子,满鹞满雲一惊,哆嗦着起身离开,又不放心地回头想要停下,看着楚宜眼神里的警告只得轻轻一带,把门关上了。楚宜不知道想什么,低声开口:“表姐,你要是不服气,总有办法的。”
宁岷佳身子一停,她抹掉泪,然而泪水又飞快地滑落出来溢满全脸,双手遮脸哽咽着:“什么办法?”
楚宜脸上平静:“表姐,要是你死掉了,还怎么嫁出去呢?”
“我,我不是没有想过。”
楚宜一怔,低低地道:“那,为什么现在不动手呢?”
“陈氏她想要我的命,我给她!她逼着我进那刘家的门,但凡我进了那门,我就一头撞死,要这满上京都知道我是受她陈氏逼迫,让她今生不得安宁!可死了怎么样,不死又怎么样?我现在不生不死,生死又有什么区别!”
“表姐,有区别的。死了趁他们的意,活着未必趁自己的意,但是风水轮流转,来日谁知道呢?”
“楚宜……你到底想跟我说什么?”
“我今天在厢房看见一个书生,样貌疏阔俊朗,问了好半天,原来是一个叫苏庆余的。”
宁岷佳停了泪,突然地抬起头,手指不自觉抓紧,期待着楚宜接下来要说些什么,又仿佛害怕听见楚宜接下来要说的话,她不合时宜地笑了,道:“你知道什么?”
楚宜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宁岷佳笑中带泪:“你告诉我。”
楚宜:“我都知道他叫苏庆余了,你还要我再证明些什么?你要是不甘心,我就助你跟他通个口信,你要是觉得没有必要,那我这就走了,你就当我没有来过。“
宁岷佳不说话,楚宜说到做到当真也不再劝,直直往房门走去,正当楚宜要跨过门槛的时候宁岷佳下定决心一般站起来喊住她:“楚宜!”
楚宜收回脚,关好房门,看定宁岷佳:“表姐,你要是在我一脚跨过门槛那刻喊住我,那也没用了,希望你以后不会为你这个决定后悔。”
宁岷佳摇摇头,好像卸掉所有的负担,她露出一个释然的笑容,全身散发出散漫的味道,就像无所可失般了。
百里臻来的时候,他脸上的脸色臭得隔着帷帽都可以感觉到——在夜明坊楚宜给他脸画了个大乌龟。
“说吧,又是什么事。”
楚宜:……
百里臻不情不愿地答应了,只是想到跟一个白面书生有关心里又是说不出的尴尬,他看看楚宜,半响道:“要是事成了,你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楚宜狐疑地瞟一眼百里臻:“只要不是我做不到的。”
“你做不到的,那我也没办法要求你做到不是。”
“话说的有道理。”
两人说着话走过花丛,正好撞见了陌瑾,他抬目望着楚宜要说些什么,楚宜却一言不发地低头匆匆而过,百里臻停在后面,看了一眼陌瑾意味不明地一笑,微一握拳后,紧紧跟上楚宜。
“怎么,跟你师傅闹不愉快了。”
“我和他,什么时候愉快过吗?为什么要说起这个。”
“我看到他了,自然就问起来了,这又有什么好紧张的吗,楚宜?”
“我紧张不紧张,这又有什么好问的,殿下?“
“……苏庆余在哪里?”
楚宜看得百里臻的背影远了,才想起刚才他的话,仿佛要说些什么没有说的,但是她没有心思去猜测,一个转身去了方韵院。
方韵院。
楚宜枯坐在桌前,手里一本《江山图异志》翻过来翻过去页脚已经毛边了,她仍不自觉地轻轻摩挲边页,她以前很喜欢这本书不难看出来,现在喜欢这本书也不难看出来。这本书总是能很快地平复她那些烦乱的心绪,任何时候从任何地方看都很合适,只要定心看进去,原来日头垂空到现在低低半隐欲落也不过她一眨眼的功夫。
苏庆余的亲笔终于送到了楚宜手里。楚宜默默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