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驹过隙,日月如梭,檐上才下一回新春雪,梁间又飞一对旧时燕,人间又早阳春天气。
这日,三月初旬第八,杨氏命家人将园子花厅收拾出来,雪青的帐子门帘统统换成沉香色,柳枝儿插屏也换桃花,堂上摆画烛、阶前燃花灯,屏开孔雀,池眠鸳鸯,又叫来两个唱的,在厅中铺展开。
辰时一刻,秦玉玞陪着她娘登门。
娘儿俩一色的大红遍地金比甲,喜气洋洋,家人抬八坛酒、八匹杭州绫儿、金红绒金丝花、螺盒细果等,另随侍的两个美貌妇人,身上彩蓝衣衫,也是喜气,一齐进来和杨氏、云箫韶见礼。
秦玉玞先头笑嘻嘻对杨氏说:“干娘,如今又要添个岳母名头,亲上添亲,”又说,“将来他舅舅来拜门,干娘不许疼他越过我去。”
秦夫人道:“瞧你小油嘴儿,只顾嬉笑。”
几人笑一回,又说一旁两个妇人:“是他父亲房里两个,胡乱见礼罢了。”
杨氏叫:“二娘,三娘。”
云箫韶脆生生接着叫:“见过二姨,见过三姨。”
云府这头请的是杨家两位妗子、他大姑娘,也都见过,一行人往花厅去。
秦玉玞走过来拉云箫韶的手,笑道:“今日要你忙叫人?小鸾筝儿呢?今日是她的好日子,她倒躲懒。”
云箫韶拿扇子扑她:“像样儿?小定哪有姑娘出来见人,就是你家小郎难道今日来了?”
秦玉玞笑道:“他舅舅可是想来,镇日就念叨小筝儿,在宫里见过一面儿,情是忘不了。”
原来去岁中秋秦家的厚礼,不是应在云箫韶身上,是应在云筝流身上,秦玉玞单一个兄弟,双名玉珏的,相中筝流来。两家原本亲厚,年岁也相当,请保山冰人一来二往就把亲事定下。
自然立时不能成,杨氏一心想多留小闺女几年,秦玉珏家里也是一般,不过是他家小郎身上只有个秀才功名,自觉不成器,配不上,立志说今年秋闱考他个三六九,届时再议亲迎事。
即便两家心思不提,建州眼瞧战事未平,也没有即刻办喜事的道理。
不过,小定的礼还是能办,找人历日看过,就是今日。
到花厅落座,陈桂瓶儿携她一个姊妹磕罢头,鲛纱轻挎,玉阮同调,唱一套《好事近》“花底一声莺”,秦夫人连说好,各人赏下二两银子和一匹大红。
须臾,厨房端来四色裹馅寿字雪花蒸酥,又端并蒂莲红豆汤,秦夫人笑得眼没缝,又赏灶上厨役每人一匹大红。
杨氏笑道:“亲家恁地客气,也是见外。”
秦夫人道:“亲家方是见外,落后也下降寒舍略坐坐。”
杨氏应下,边上二娘方氏恭敬笑道:“夫人旁的日子罢了,不上十五日是正亲家生辰,莫不来贺?”
秦夫人假意嗔道:“要你多嘴。”
杨氏道:“哎,她来答话,你要说她,整好,十五你家乐呵,二十又她大姐生日,又好了。”
秦玉玞直吸气儿:“罢么罢么,你每好日子凑堆儿。”
杨氏笑道:“哪家好日子少你一个?”
众人笑开,杯盏交错,其乐融融。
云箫韶观秦夫人言行,修眉细眼,举止温柔持重,家里两个姨也不生事,好温克性儿,不觉替筝流松口气。
但凡结亲,单看小郎一人儿,不足够。非要家中亲长一个一个看过,人品德行、言行举止,年高者是否慈爱,年小者是否恭敬,都要看,连同怎个待丫鬟下人也要看清,但凡对丫鬟非打即骂那么样儿的,必定没好货。
落后杨氏拉着秦夫人家常,秦玉玞寻一个空儿,教云箫韶出来说话。
两人前后脚出去,走到池水边上望水里打漂儿顽,须臾,秦玉玞道:“建州看要打完。”
真的?那可是好事,战事早一天终章,百姓早一日安稳,谁知听秦玉玞又道:“隐王爷回来,想必就能重回东宫。”
阿,先前建州年后开打,是时北上领兵最终是李怀雍。
这数月间也不是没信儿听说,说隐王爷没领过武事衔,没想倒有领兵好手段,又读得好兵书,融会贯通,常有出乎敌军意料之举,几次打破建州部,上马能战、下马能治,朝廷邸报上完讲约台,民间都如此议论。
云箫韶没吭声,手中一把鹅卵石掷出去,扑通一下子见沉,嘴上道:“好没意思,说谁不好,你要说那晦气的人。”
秦玉玞脸上笑模样收起,叹口气,打袖子里摸出一枚笺子,言道:“非是我要提他,你自看看罢。”
?看什么?云箫韶一头雾水接过,展开来看。
是一篇甚么文章,文辞极尽绮丽,辞藻之华、文思之巧,写尽一名远征男子思念妻眷之情。要说云箫韶肚里也通有些墨水,云父自小使她读书习文,只这一篇东西,怎么看怎么属上上乘文笔,更兼情思灵透,写得极好。
可云箫韶心头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