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前面一点,要去看看吗?”张一化手向下前方一点,指了指,月隐将另一支手扶住张一化的衣襟,欣然应允。
张一化乘着一股气流,降下身子,没一会儿飘然落地,收剑入鞘,两人一起走向不远处的一户农家。
见一有孕女子坐在门口晒太阳,表情呆滞,正是任全的小夫人玲儿。月隐心下一沉,看来她过得并不开心。想来也是,没有任何征兆,突遭此变故,亲人们生死未知,自己又身处陌生的地方,任谁都难以接受。月隐有些不忍,示意张一化解去隐身符,想同她说说话。
玲儿起先只是抬了下眼皮,看了一眼月隐,渐渐眼睛开始聚神。当时虽没有看清月隐的真容,但那双眼睛,这个身容,服饰,玲儿永生不忘。在这隔着千山万水远离大都的小村,初来时,玲儿天天打听,甚至没有人知道,世间还有一个繁华的大都。此刻看到远方不算故人的故人,玲儿像抓到救命稻草,扑倒在月隐脚下,紧紧的抓着月隐的腿,疯了一般哭喊:
“恩公?恩公,你是恩公。老爷,老爷怎么样了,行义帮出什么事了?恩公,快告诉玲儿,恩公,我求你了,快带我去见老爷……”
“你起来,起来,别这样,快起来。”月隐不住的拉起跪在地上磕头的玲儿,玲儿情绪失控,这是她与过去唯一的联系了。
张一化见此,也化去自己身上的隐身符,突然几步上前,提起玲儿就是一巴掌。
玲儿被突然出现的张一化,和这一巴掌打蒙了,登时收声,手捂着半边脸呆愣在那。
月隐不满的瞪了一眼张一化,但见玲儿情绪收住了,便适时的一字一句说道:
“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任帮主怎么样了,他走之前又对我说了什么,那你现在就好好的坐回椅子上,听我说!”
玲儿果然听话的移步,正襟危坐回椅子上,眼睛在月隐身上不离片刻。
“你听我慢慢说,不要激动!”
月隐见玲儿情绪稳定下来,撑着一双乌黑的大眼,朝自己点了点头。这才娓娓道来:
“当日,任帮主告诉我,他一生习武,江湖上漂泊半世,争得了那份家业,因果轮回命该散尽,他无话可说。只是他一生无子,甚是遗憾。好在天怜你们任家,在前两年娶了夫人您,现在也有了五个月生孕。
你听好了,你们任帮主不想你和孩儿就此遭难,从此断了任家香火。他求我一定要保你度过这一难,希望你能将任家唯一的香火,抚养长大成人,不求显贵于人前,但求无忧无愁长命百岁!这是任帮主对你和孩子的期望。你不要辜负了他,明白吗?”
“不求显贵于人前,但求无忧无愁,长命百岁……”玲儿喃喃的重复着,一行行清泪流下。
“是的。可是你如今这个样子,让任帮主,让整个行义门,泉下如何能够瞑目?记住,你唯一要做的,便是好好活着,将孩子养大成人。你是任帮主,是行义帮生的延续,你明白了吗?”
玲儿依然喃喃着方才的话,月隐看得心焦,再欲开口,却被张一化止住。两人对望一眼,月隐便明白其意,有些事,有些痛,只有自己才能走出来,别人说再多也无用,一切还是交给时间吧。
月隐轻叹一声道:
“有机会我会再来看你的。”说罢从身上掏出所带的一叠银票,还没完全掏出来,却被张一化按住手。紧接着反从自己身上,掏出几块碎银放在旁边,随后扯了扯月隐的手袖,两人就此离去。
二人一离开,月隐就开始数叨张一化:
“刚才你为何要阻止我给玲儿钱,你给和我给不是一样?非要自己跑去做好人,还给那么一点,你这也忒小气了些吧!”
“穷山恶水之地,钱财太多,反会给她惹祸的!”
张一化一针见血,没多罗嗦。月隐一听也是,不过还是嘴硬道:
“就你会做人,行了吧!你也知道穷山恶水啊,大半圈不见个人影的地方,你还真会给她寻地方。”
张一化不至可否,地方虽然穷点,但安全是肯定的,劫难过后最需要的便是平静。收留玲儿的那对老夫妻,一生无儿无女,此时有个玲儿,还怀了孕,对她自是不会差的。
而事实上也确是如此,在很长一段时间,他们相处有如祖孙三代,其乐融融,只可惜世事无常,两老在孩子两三岁时相继过世。那玲儿也便离开了这里,带着孩子千辛万苦回到大都,却已积劳成疾。
躲过了血光之灾,却没有躲过疾病,终于随她的任老爷而去,只丢下个五岁不到的孩子流落街头。而这命运多舛的孩子,最后不仅显贵于人前,寿命更是无量,不过这也是极后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