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怎么也迈不开腿了。
她见苏文述坐的长椅,便在他旁边坐下来,“外面雪太大了,我等雪停了再走。你继续写呀。”她说着,还伸手推了推他的左手催促着。
苏文述顿时整个人都烧了起来,怕她发现,连忙低下头奋笔疾书起来。
写着写着,身边的人没了声音,他刚要转身询问,就觉得肩上一沉,一股清香飘了过来。苏文述登时浑身僵硬,一动也不敢动,连呼吸都放缓了许多,生怕惊扰了靠着他睡着的人。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回过神来,见外面的雪越下越大,便就着这样僵硬的姿势,将手中的课业写完了。
那时苏文述以为,他们会永远这样下去,他们的肩膀会永远靠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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赐婚的圣旨降到镇西将军府的时候,虞思庄正在和苏文述讨论兵书。
虞将军派人传她去正堂接旨,她尚不觉得如何,倒是苏文述顿时一脸煞白。
听完了圣旨,虞思庄如在梦中,她扭头去看父亲,只见他拧着眉点了点头。她又扭头去看母亲,苏氏小声说“我们上次救了的那个少年便是当朝太子”。
一切明了,当朝太子微服到了西疆,被镇西将军府的嫡女救了性命。太子一见倾心,求娶镇西将军之女,怎么看都是一段佳话。
虞思庄不知道自己该如何抗旨,就像她不知道该如何与父母诉说自己的一腔眷恋。
那日之后,虞思庄便不再私下与苏文述相见,也不再要他代写课业。每每在学堂之上,她总能感觉到有忧伤的月光照射在她身上。
可她一次也没回过头。
这样又过了一两月,苏文述向苏氏请辞,要回乡赶考。
虞思庄在他走的前一日夜里,叫贴身侍女送了文房四宝给他,说祝他金榜题名,官进翰林。
苏文述捧着她送的践行之礼,默默地流泪。泪水打湿了锦盒,透出里面的夹层来。苏文述带着诧异捻开了夹层,从里面抽出一块细绢手帕来。
那上面歪歪斜斜绣着一丛青竹,旁边一株墨兰。墨兰和青竹的叶片搭在一起,像两个人肩靠着肩。
苏文述心痛如刀绞。
他知道虞思庄是最不会女红的,这样精细的绣品不知道她要绣坏多少条,才能得这么一条能见人的。怪不得最近见她都戴着手套,他还以为她是怕冷,哪里知道竟是为了给他绣条帕子。
他哪里配她这样珍视。
自从赐婚的圣旨宣了以来,苏文述强撑着一口气,表现得与平日无异。直到此时,他再也抑制不住,埋在被子里呜呜地痛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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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再见时虞思庄已成了大昭的皇后,端坐在昭平帝旁边,接受新科状元苏文述的拜见。
苏文述本不敢抬眼,却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说着:“苏状元少年天才,胸怀韬略,志怀霜雪,实乃大昭之幸也。”
他忍不住抬头看去,只见座上之人正含着笑意看着他,那目光里有毫不掩饰的欣赏,也有带着释然的欣慰。
苏文述几乎是虔诚地叩拜下去,回道:“文述凡才,承蒙殊遇,委授殿元,定将竭尽股肱之力,以图报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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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皇后虞思庄诞下一女,封为昭阳公主。又在昭阳公主四岁之时指定已经成了翰林学士的苏文述为太傅,教导皇室子弟。
三年后,大昭皇后虞思庄染疾而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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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若岚登基之后,有次和苏太傅品酒闲聊,见身边无人,便低声问他:“苏太傅,朕一直想问,你当初在大殿上拿给百官看的先帝遗迹真的是父皇亲笔所写吗?”
苏文述淡淡一笑,斜眼看她,道:“陛下觉得是就是,陛下觉得不是便不是。”
赵若岚哈哈大笑着与他又碰了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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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锦十岁那年,圣太傅苏文述因病而亡,终身未娶。
昭阳帝赵若岚感其历任两代帝师,教导之心淳淳可鉴,特以国礼厚葬,入皇陵,墓穴之位与先皇后虞氏仅隔一段浅溪。
每年早春,柳絮漫天飞舞,纷纷落入溪中,便成了一座浮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