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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节后难得有了好天气,薛宁汐便挑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去寺里烧个香,这一年来,她早已成为了佛的信徒,但不是为佛,也不是为己。
她照故去点了盏灯,许下求战士们平安归来的愿望。
一旁的小师傅已经十分眼熟这位郡主了,她每次点完灯都会留一会儿,守在这里确定烛火不会熄灭才会离开,可她每回都不像看烛火。
今日还是这样,小和尚未入红尘,不懂她翻涌的情绪,好奇心总算使他贸然的直直指出,“施主的眼里虽然倒映着火光,可您看向了更远处。你在思念谁?”
薛宁汐一愣,静默了近一分钟,当他以为她不会再开腔时她才偏头看向他,粲然一笑,“我与所念之人,相隔远乡。”
“施主时常祈求只怕是为了这一件事,可他没有如期归来,没能回应施主的期望,也正是离别的意义。”
若是没有离别,怎知“松花酿酒,春水煎茶”的可贵;若是没有离别,怎知“君问归期未有期”的失落;若是没有离别,怎会知“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的遗憾。
她又待了会儿才出去,见外面热闹得异于寻常,她低声问道:“今儿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么?”
郡主早已忘了去岁陷害她进寺忏悔的人,故而谷雨也不提,她摇头,“婢子不知,郡主若是好奇,那婢子派人去问问?”
“不必了,”意料之内的回答,薛宁汐已经不会像从前有那样八卦了,她对外界的信息一律不感兴趣,“回府吧。”
她举步走向唯一的通道,目不斜视,当真算得上是一位端庄稳重的郡主。
喻同心远远便看见了她,她白皙的皮肤透亮,乌发垂于腰间,头上戴着简单的发冠,即便是素绿色在她身上也多了几缕不一样的色彩。
犹豫再三,她还是上前行礼了,“长乐郡主万福金安。”
薛宁汐愣了一下,一下子竟没有认出人,许久不见,她瘦了,可还是乖乖的模样,和记忆里的没有差别,她莞尔一笑,欠身回礼,“喻姑娘。”
喻同心大概是一直对往事耿耿于怀的,她有些难为情,“昔日小女犯下大错,承蒙郡主厚爱不曾加以责罚,小女日日忏悔,诵经为郡主祈福,只愿能庇佑郡主。”
薛宁汐倒是没想到她会记着,或许吧,对于名门贵女而言的确不太光彩,是能铭记终身,但她只是浅浅一笑,嗓音温和,没有一点攻击性,“多谢姑娘,只是比起我,正在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更需要这份祝愿,若姑娘有心,便为他们祝祷吧。”
喻同心咬紧了唇,她不是在说漂亮话,也深知薛宁汐领了自己的好意,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她还是鼓起勇气问了一句,“不知原大人是否安好?”
薛宁汐失神了,她抿着唇,似乎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半晌她才道:“抱歉,我不知道。”
喻同心已经为自己的错误付出了代价,甚至已经功德圆满,那她呢?她还要背负这样的愧疚走多远。
四月正是海棠盛开的季节,薛宁汐的院子里种了许多海棠花,屋里还有几盆绿海棠。
今岁的海棠开得漂亮,薛宁汐坐在凌听雪为了更美观而令人在海棠树下扎的秋千上,风一吹海棠花瓣便从树枝上落下,没有一丝眷恋。
一朵完整的海棠掉在她的肩上,她下意识的接住了它,抬头看花瓣像雪一样飘零,倏然笑了起来。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花在绽放时是春日的点缀,凋零时是春泥的养分,年年复年年,好像它一直会再来。可过去的人,还会再回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