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戈相击,于山间带起阵阵回响,不时传来匪徒喝出的低吼之声,像是在壮着胆气。相对的,王府亲卫则一言不发,仅视这般搏杀为寻常,行动齐整有素,配合更是默契无间。
不过几十个草莽贼子,就算颇有些武艺身手,又怎能比肩沙场历练而出的亲卫之军,况且,今日随行之人皆是百里挑一的精锐。
浴过血海的,踏过尸骸的,到底是不一样。
携碾压倾倒之势,不消片刻,交战便已止歇。
“禀告小郡主,无一人逃脱。投降生擒下来的这些如何处置?”檀青确认过战况后,前来询问道。
“杀了吧。”
明鸾看着远处落了雪的密林,双眸似没有焦点一般,神色冷冷,也没有半分波动,只语气平淡地下了令。
而后,又开口道,“带去林子里,冬日里的小兽也是饿了。”
“是,属下遵命。”
瞬时,悔过之言骤起,个个痛哭流涕,撕扯着嗓子求饶,可发觉毫无作用,换不来一丝生机之后,乞怜之语全都转变成了污秽咒骂。
不多时,刀刃出鞘,伴着皮肉割裂之音,这些不堪入耳,皆已消弭于林间深处。
所见之下,一番行动令富贵男子的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错愕,闲散悠哉的神情终是有了变化,从惊诧到疑虑,很快,便又恢复成了一贯的玩世不恭之态。
富贵男子收起手中的折扇,躬身施礼,言辞诚恳万分,“在下金予白。救命之恩,感激不尽,非只言片语可诉,他日若有所需,必定结草衔环相报。”
随之停顿了一息,如同真的毫不知情,语气带着恰如其分的迷茫与困惑,“敢问贵人如何称呼?知晓名讳,在下也好铭记心内,时时感念。”
声音温润胜玉,举止礼数周全,全然不似刚刚那般洒脱无拘。
白狐皮大氅之下,着淡金色流云纹襕衫,红宝石碧玺为缀,刺绣仙鹤展翅图,样式繁复华丽。青丝束起,饰东珠玛瑙金冠,额间一条玉带织金抹额。而左耳处,竟是穿了耳孔,添了只猫眼石耳坠。
样貌俊秀,眉眼精致且明丽。目若朗星灿灿,却透着点点不加掩饰的不羁之意。身形高挑纤瘦,瞧上去犹如个无缚鸡之力的贵胄公子,可不经意露出的腕间,皮肉紧实,似暗藏劲力,是常年习武才会有的情状。
步步行来,衣衫上云影浮动,仙鹤流光溢彩,带起丝丝靡醉香气,不由得令人想要沉溺其中。
明鸾松了松手中的缰绳,安抚着有些不耐的玉狮子马,垂眸看向立于身旁的男子,只觉得此刻此景如同另一个明衡出现在面前。
同样的,晃眼无比。
甚至,更有过之。
“你明明,知晓。”明鸾一字一句地说着,似乎有意如此,“方才可还在朗声高呼。”
“定北王府之名,四海遐迩,妇孺皆知。于在下而言,更是令闻令望,早已仰慕不已。此次途径边北,欲想瞻其门风一二,百般期盼心有所思。情急之下,未等看清就慌不择言,以至堪堪脱口而出。”
金予白作得一副坦然模样,目光清澈,滔滔而言着溢美之词,又将自身所行解释得确为其事。
倒真是好辞令,好心思。
明鸾唇角弯起,冷冷的神色里多了些许波动,却是犹如被气笑一般。
接着,话音一转,似不愿明家沾染半分妄议,径直开口道,“你不问一问,为何我将他们都杀了?”
闻言,金予白愣住了一瞬,仿佛没想到一番赞颂之后,居然会得来如此一问。明朗目光的深处,辗转斟酌,继而变作诚惶诚恐,“贵人之举,本就是为搭救在下,在下怎可再妄加揣测置喙。”
“不知悔改,不如杀掉。”
明鸾好像并不在意眼前的男子如何回答,只抬眸瞧了瞧传出异常响动的密林,继续说着,“他们口中悔的,不过是今日时运不济,被我捉住了,绝非悔恨往日错处。若是放任,仍会重操旧业,犯下累累罪行。”
“化作山间小兽所食,物尽其用。”明鸾语气平平,像是在诉说无关紧要的小事,可眼眸暗影之中,已然显现出了模糊的嗜血之意。
未等男子再次开口回话,明鸾持紧缰绳,带起座下的玉狮子马,吩咐道,“我们走。”
令出即行,雷厉严正,成队人马匆匆而过,仅有铁蹄踏尘之声。少顷过后,扬起的纷杂渐渐落定,只余山色空蒙。
“有意思,当真有意思。传闻中,明家的绝色郡主,竟是这般性子?”
金予白颇为恣意地扬了扬嘴角,望着远去的人影喃喃念着,自言自语了起来。手中的孔雀翠羽折扇一展而开,香气弥散,馥郁浓转,便是盖过了自密林内飘漫而来的血腥味道。
一旁的东铭紧紧抿着双唇,心中波涛翻滚,脸上的笑意就快要绷不住,似乎难得碰上让自家少爷连连损了面子之事,只觉稀奇得紧。
“少爷,您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