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宁十八年。
长夏至末,秋暑未消。
整个公主府上下都在忙碌着昭颐公主的十六岁生辰,从晨间开始,宫里和各高门府第的贺礼络绎不绝的被送进公主府。
王公贵女们不管平日里私底下如何议论过昭颐公主的蛮横跋扈,今日里也都纷纷上门道贺,彬彬有礼,笑靥盈盈。
昭颐也一改往日的乖戾,今日极其温和端庄地接待了这些贵女王孙。
宴席过半,昭颐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借着离席更衣的片刻,听着松林回话。
“怎的还没来?不是晨间就进宫了吗?”昭颐脸上隐隐有些不高兴。
“是,奴才着人去瞧着了,公主莫急,那边一有消息肯定立马就来回禀了。”松林轻声宽慰道。
绘春也跟着道:“公主,我们要不要着人进宫去催催?”
衔青抬眼看了绘春一眼,到底是没开口。
昭颐蹙着眉,想了想还是开口道:“罢了,想来是在皇祖母那里绊住了。”
回到席间后,依旧久久都没有等到她期待中的道贺,昭颐逐渐有些不耐,也生出了些不安。
席间众人都是人精似的,哪能瞧不出她的神情变化,何况公主殿下丝毫不掩饰自己的烦躁,于是众人都纷纷祝酒后便提出告辞,昭颐也不挽留。
生辰宴匆匆结束后,昭颐就立即吩咐松林:“备车,进宫!”。
“是,奴才已经着人备着了,就等公主您移驾。”
这时衔青也迎了上来:“公主,凤仪殿传来消息,说长公主的贺礼已经送过去了,她们正收着呢!”
“哦?何时来的消息?”听闻此言,她一改宴席间的烦闷,脚步都轻快了些。
“奴婢见久等不到长公主的消息,就去着人去凤仪殿那边问了下,果然,长公主已经将贺礼送过去了。”衔青边跟着她的步子,边徐徐回道:
“想来长公主是知晓会有些耽搁,不能及时出来,所以提前吩咐好了的罢!”
“想来是了,惠荣姑姑也许久未进宫,皇祖母思女心切,肯定又要留着姑姑在宫里小住了。”
前几日,惠荣姑姑就和昭颐说,待她生辰这日,自己先进宫去给太后请安,等问完安后就亲自来给昭颐庆贺生辰,而且她还准备好了一份大礼等着送给昭颐。
昭颐满心期待,从今日晨间就开始盼着了,就连宫里父皇和兄长送来的贺礼,她都没有多看两眼,就吩咐人送进库房好生锁着了。
只是,直到宴席快结束都不见姑姑人影,一时不免有些焦急。
眼下听到这些消息,心神渐渐稳定下来,罢了,她亲自进宫一趟好了。
昭颐上了马车,意兴盎然的奔着皇宫而去。
四年前,惠荣长公主就从宫里搬回了她自己的公主府,昭颐为了粘着她,也早早地求了父皇出宫开府。
只是这两年来,惠荣姑姑身边围着的人越来越多,每次去不是在开小宴,就是在结什么社,回回吵得她心烦,次数多了,她也不大爱去了。
今日说什么都要姑姑好生陪陪她,说说话……
马车在禁门外停下,昭颐欣然下车,向着慈安宫的方向走去,不知为何,走着走着就有些急切,想来也是许久未见了,她竟然有些迫不急待小跑起来……
就在她满心欢喜跑过顺和门的时候,她收到了此生最大的,也最难忘的一份贺礼。
启雍王朝最尊贵的惠荣长公主,一身锦绣华服,妆容精致,云鬓垂簪,翩然独立于高高的楼墙上。
下一瞬,她便毫不迟疑,纵身而下,衣袂翩跹如彩蝶之翼,青丝绸舞若惊鸿之羽。
昭颐此刻也忘了奔跑,就这般怔然而立,抬头仰望着她孺慕之思的姑姑在她眼前奔赴自由,娇颜盛装,含笑嫣然……
直至一株红莲在眼前怦然绽放,她才从怔愕中找回些许理智,但可能也没有那么理智!
周围的惊呼声,喧闹声,还有来搀扶她,在她耳边絮絮叨叨的声音,她都听见了,但似乎又都听不见。
她在四处寻找……
找什么?昭颐自己也不知道,但冥冥中好像就是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她的视线,让她去寻……
她想拨开人群,手骨无力,她想离开原地,寸步难移。
好荒唐啊……
那一刻,昭颐好像听见了什么东西碎裂坍塌的声音。
她的视线里红莲摇曳,光怪陆离。
她的世界里残垣断壁,尘烟四起。
“公主!!”
“殿下!!”
“来人啊,昭颐殿下晕倒了,快叫御医……”
……
那一天,昭颐公主永生难忘。
她身上那一根本来就紧绷着的人性之弦,也随着惠荣长公主破碎的身躯一道崩断了。
那日盛放的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