垂眸细看着银杏叶的蜿蜒脉络纹路,不觉想起了幼时。
那时,外祖父在药铺斟酌药方,他的至交好友崔伯伯站在一旁,两人因为一道疑难病症,争得面红耳赤。
崔家老仆牛二叔坐在角落处,扯着嗓门大声道:“呦,又吵起来了......”
崔伯伯的儿子崔文年比她大五岁,彼时才十二岁的年纪。
他无视药堂内乱耳的声响,拿着一把金灿灿的银杏叶,从柜台后稳步走到她跟前,对她道:“沅沅,你看这银杏叶,质量上乘,最适合入药......”
一晃数年过去,崔伯伯回甘州老家时病逝,崔文年带着牛二叔回家奔丧,至此再无半点消息。
姜沅想着,不觉深叹了口气。
回到木香院的时候,东远正在院外等着,见到她回来,东远忙大步迎了过来,道:“姨娘,将军吩咐,让你今晚去慎思院等着。”
姜沅心头一惊,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看她有些意外,东远忙解释道:“昨晚我告诉将军姨娘来过,将军今日没见着姨娘,出府前特意吩咐的。”
原来如此。
只要不是被府里的人发现她救了玉荷就好。
姜沅暗舒一口气,对东远道了谢。
傍晚的时候,她到了慎思院。
将军还没回府,姜沅按照吩咐去正房等他。
慎思院的正房开阔疏朗,夏季凉爽,但这个季节,房内便显得格外寒冷。
姜沅点亮了灯烛,找了只桌案旁的圆凳坐下,默默裹紧了裙衫。
那灯烛越燃越暗,院外却始终没有响起将军回来的脚步声。
等得太久,她只觉得头脑昏昏沉沉,不知为何困倦极了。
支撑不住,便趴在桌案上,打算小憩一会儿。
不知过了多久,耳旁似乎有人唤她的名字,姜沅勉强动了动唇,却不知自己说了什么。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一双大手稳稳抱住她。
片刻后,她觉得自己的身体突然腾空而起,而后,又缓缓落到实处。
身上好像盖了厚实的被褥,终于泛起一丝暖意,姜沅想要动一下手指,却发现浑身没有丝毫力气,简直连眼皮都无法睁开。
裴元洵剑眉紧锁,伸手试探她的额温。
双颊烧得通红,额头灼烫得吓人。
“找李修来。”他沉声吩咐东远。
东远立刻领命而去。
三更时分,李军医一路哈欠连天地走进慎思院。
看到裴元洵在房内正襟危坐,完全没有生病的迹象,李修一愣,对东远道:“你家主子这不好好的吗?”
东远不知怎么回话,裴元洵起身大步走近内室,“在里面,快些诊治。”
李修满头雾水地移步过去。
只见卧榻上青帐四合,根本看不到里面的人,仅有一只白皙的女子素手恹恹搭在床沿,腕间一粒嫣红的梅花痣,指如削葱,不染丹蔻。
李修想起裴将军还有一位素未谋面的妾室。
这大抵就是那姑娘了。
他莫名盯着那粒梅花痣多看了一会儿。
再回过神时,只觉得头顶一阵发凉,抬头间,发现裴将军拧眉看他的眼神锐利如刃。
李修清清嗓子坐直,敛正神色,拿帕子盖在那纤白如玉的手腕上,摒心静气诊脉。
片刻后,他纳罕道:“看这症状,三日前就有外寒入侵,挨到今日,正是烧热发作的时候。不过倒是稀奇,按说这几日天气尚好,只要不是特意去淋雨,不该有这么严重的寒气入体。”
裴元洵神色一凛,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沉声道:“可有大碍?”
李修诊完脉,语气轻松道:“还好,没有大碍,不过得好好养一阵子。我开一道方子,先吃上一副药退去烧热,之后每日三次用药,将养半个月就好了。”
李修医术高明,诊断不会有错,吩咐人按方子取药煎煮,裴元洵又召东远过来,他神色严肃得低语几句,东远点头领命而去。
没多久,去热退寒的汤药端了过来。
药碗搁在床头,裴元洵撩开床帐,沉声唤姜沅醒来。
连唤几次,姜沅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
裴元洵道:“起来,喝药。”
姜沅紧蹙眉头看着眼前的人,茫然地点了点头。
裴元洵扶着她起来。
大掌触碰到她的肩,他有些惊诧觉,本就纤薄的人,不过几日未见,似乎消瘦了不少。
裴元洵沉默着拿来软枕,让姜沅倚靠在床头。
他端来药碗,递到她唇边,沉声道:“喝下去。”
他的语气很严厉,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姜沅的眼睫轻轻一颤,抬眸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黑褐色的苦口汤药,突然用力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