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临卡既不是一个墓室,也不是甬道的一部分。
它是一个破败的小院。
何清揉了揉眼睛,确定不是自己出现了幻觉。
没错,这是一个破败的、因为被淤泥埋在地下而久不见天日的小院。
青石铺就的地面,青铜大水缸,假山盆景,甚至靠近中间的位置还有一口井,看得出来它曾经属于某个大户人家的一部分,也许是个花园。大概因为倾斜倒塌的外墙充当了天花板,支架起了密闭空间,这里居然还留存了可供呼吸的空气。
……就是这个空气质量不怎么好,杀伤力大概不亚于外面泛着绿的泥浆,何清刚吸了两口就觉得头晕头痛胸闷气促。
……呕!
她先吐为敬!
在接连干呕了两下后,何清终于逐渐习惯了这复杂的味道。感谢人类嗅觉的强大适应性,“久入鲍鱼之肆不闻其臭”至少救了她半条小命。
几盏风灯挂在各个角落,散发着微弱的白光。借着这点光,何清看清了四周的布置。
这个小院连带后面两个厢房都被张家人清理过了。靠近厢房的上方有一个很小的通风口,不知道张家人用了什么办法,反正有微弱的风从里面流动出来,保证了地下的人不会先死于氧气耗尽。
一个角落放着很多铺盖,除了轮值守夜和出去探索的人以外大多数都躺在铺盖里休息。
已知张家人的睡眠都受过统一训练,所以他们进来时候的那点动静让一排睡眠中的张家人齐刷刷地睁开眼睛抬头看他们,在刻意调暗的惨白灯光下仿佛一排爬起来的尸体。
……还好他们立刻躺回去了。
另一个角落堆着很多乱七八糟的背包和装备。中央的炭火上支着一口锅,锅里咕噜咕噜煮着些什么东西,守夜的几个人就坐在锅边拿着一只旱烟,也不抽,就闻着烟丝的味醒神。水缸周围还晾着湿淋淋的衣服鞋子,从围绕水缸乱七八糟的泥浆鞋印来看他们会用水缸里的水清洗身上的泥浆。
最诡异的还是吊在斜的天花板上的冥器 ,密密麻麻的,投下一些奇形怪状的阴影。
何清强压着恐惧抬头向上看,才看到上面挂着些什么东西。都是些墓里挖出来的东西,青铜或者别的什么金属浇筑的鼎,瓷器,玉器,甚至还有骨质的东西。
她不清楚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吊起来,但张家人做事应该还是有一套逻辑在里面的。
……总不能是放得高一点以示尊敬吧?
何清一群小孩被赶去了最里面的被土埋了一半的小厢房 ,里面还蜷缩着几个小孩,光线太差,何清只能看清几个黑糊糊的身形。
“安静待着哦。”领队的男人很敷衍地说,“表现得好有奖励。”
说完后他就出去了,没有关门,这里也没有可以充当门的东西。原先的门板早就腐朽在洪水和时间的冲刷里了,这里只余下一个门洞的结构,还被土埋了一半。
何清摸索着找个位置坐下了。
这里没有铺盖,只有几个麻袋垫在下面。何清照旧摸索了一下墙壁,发现完全推不动,可能后面完全被土埋实在了。也是,张家人应该早就探过了。
她又轻轻推了推旁边躺着的小孩,好像是女孩,乱蓬蓬的头发完全糊在了脸上,一动不动睡得很熟。
就在她靠着墙壁,也想稍稍休息一下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了嘈杂的声音。
“快来人,有人受伤——”有人在喊。
接着是杂七杂八的脚步声,伤员痛苦的喘息,重物被放在地上的声音,指挥救援的声音,以及很多人窸窸窣窣披衣坐起的杂音。
何清悄悄向外面看去。一个浑身淤泥的人被平放在地面上,同伴正在往他身上泼水。随着包裹他的泥浆逐渐被冲掉,他大腿上层层叠叠裹着的布也露了出来,看上去被血浸透了。
那么严重吗。何清愣了一下。
地上的泥水混着血水淌了一大片,好像这个人全身一半的血都流出来了一样
有人伸手去解布条,横贯大腿的狰狞伤口和伤口上奇怪的附着物都露了出来。
何清怀疑自己眼花了。
那是什么?那个掉在地上扭来扭去的、带着黏液的黑色东西,难道是……蚂蝗吗?
……总不能是吃核辐射长大的变异蚯蚓吧?
显然张家人很熟悉这种情况了,立刻有人按住伤员的四肢,递来烫红的匕首。匕首尖挑开了伤口周围的皮肤,把一条条粗壮的蚂蝗烫死了甩在地上,空气中很快弥漫起烤肉的……呃,香味。
“……带过去的血本来就不太够……稀释了一半……没想到还是出意外了。”
“……回来的速度够快了……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在一片嘈杂里何清隐约听他们说到越往下走虫子越厉害,“血”和“蚂蝗”两个词反复出现,显然在这件事里占据很重要的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