厢房之内没有异样,金乌在藏书阁里发现认不得字的天书。
毕方说:“你自己没文化,平白无故给书套罪名。”
金乌反手掏出一本:“全长这样。”
毕方视线落在上面,然后狠狠僵住了。
……啊,真是天书啊。
歪歪曲曲的字迹十分潦草……且童真,上面配图画满了大大小小的鱼和耗子。
“……嗯,看来创造这个结界的人也没什么文化。”
藏书阁里收藏这书,一本是猎奇,过半是审美崎岖,全是的话,只能是没文化了,否则根本想象不出来这样令人匪夷所思的组合。
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藏都不藏。
毕方分享了从行止那里得到的信息,看来他的话也有可取之处,比如——那只猫。
可是如果它不是作为阵法的“眼”,还能作为什么存在呢?
“也可能是阵的‘灵’。”金乌道。
眼是破阵的关键,灵则是结阵的中枢,源源不断向阵法中心提供能够维持运转的灵力,倘若贸然毁坏,极有可能引发阵法坍塌。
虽然从外部观测的结果是一致的,但被困在内部的人来说,他们的存在也会随着阵法的崩毁瓦解,这并不能带领他们找到生路。
而行止会出现在这里,显然是已经被作为弃子了啊……
……那么眼究竟在哪里呢?
丹室的地面被擦拭得锃亮反光,就算脏也看不见,毕方大刺刺躺下,仰望外边低矮的天空,浅白的云团拥簇在一起,让人想起在玄虚门时从院落里眺望的景色,简直是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
山下的云,也这么矮的垂在地上吗?
毕方豁然瞪大眼睛,开始回想进入幻境的前因后果——
因为朱却弄丢了玉佩,他们追寻气息的踪迹而来,从进门的那一刻起,就踏入了幻境之中,而幻境是需要提前读取某人的记忆的!
是谁,清楚地知道她假奉师命。
是谁,能和她在同一院落,看见同一片景色。
是谁,熟悉杨错和柳眠儿的性格行事,甚至能在他们不知晓时读取了他们的记忆。
——道人身披黑袍,看不清面貌,长发散如白雪,声音嘶哑沧桑,身形却不曾佝偻,许是少年白头也说不定。
——有人策划了这场灾难,引君入瓮,想要夺走神火,因为他知道毕方无法置之不理。
这类读取人心的阵法,如无特殊意象——譬如之前误导他们错想的猫,往往会将所困之人最难以设想、难下狠手的事物设为眼。
二层幻境的眼是金乌。
那么本源呢?
谁是她最难以痛下杀手,谁又是他最想杀害的人?
“是我……”
滚烫的热水源源不断从眼角翻涌而出,模糊了眼前的视野。金乌吓一跳,不安地凑过来俯视着她,到最后她索性拿手臂遮住已经糊满泪水、涨得通红的脸。
就说怎么不查身份呢,因为师傅一直都知道啊,师傅比谁都了解她,只有她不肯相信,不信这么一个荒唐的可能。
“我最爱的人竟然想杀我……”
毕方想起这些年来隐秘的期待,对莲守的迁怒,好像使尽了全身的力气想去捏断一团云,原以为握在手里的、势在必得的,原来也只是水月镜花。
然而这些落差竟然让她想要发笑,笑自己的徒劳无力,笑她的自欺欺人。
“为、为什么突然哭了?”
金乌有些手足无措,他半跪下身松开剑,想替她擦去眼泪,又怕控制不好力道,让指腹的厚茧刮痛了她。
迟疑的时候,毕方将额头轻轻抵在他肩上,金乌浑身一僵,浓密的羽睫颤了颤,伸出的手臂滞在半空中,半晌才轻轻搭在她肩上,轻轻拍了拍。
咯哒。
腰侧的剑鞘动了。
金乌豁然瞪大双眼,想扭头,却被不知何时攀上躯体的枝叶束缚住手脚。
一道利器穿透血肉的闷响在耳边炸开。温热的液体溅到怀中,他的身子开始发抖。
枝叶愈缠愈紧,他的手臂不得已拢住毕方的身体,随着距离的紧贴,少女身上淡然的馨香,以及一股浓烈的血腥气扑面而来。
“毕——”
四周景象轰然崩毁,将他剩余的音节吞噬其中,在吵闹得心脏都感到沉闷的环境里,眼前人的声音却格外清晰。
咫尺之遥的距离,她扬起缀有泪水的脸,扯出一抹称不上笑意的笑意。
“我就是眼,吓到你了?”
“……”
咚的两声闷响,金乌摔在地上,原本巍峨宏伟的建筑早已化为平地,朱却好似刚清醒,晕晕乎乎从地上爬起来,一睁眼看到地上的血迹,抱住头嗷嗷叫道:“猫!死猫了啊啊啊!”
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