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方对岳尘没有什么同伴的情义,但好歹同行一场,他还曾想与自己展开合作,眼见他落得如此下场,难免有兔死狐悲的悲凉之感。
但最大的威胁就在眼前,他们没有太多的时间沉浸在悲伤里,只心情沉重的一瞬,便迅速投入对局势的思考中。
毕方手握法器,躲在暗处观察半晌,忽然注意到女孩松软的腿脚,瞳孔猛地一缩,随即高声道:
“他们两个即是‘傀师’,也是‘傀儡’!必须将他们同时击杀才行!”
——又被骗了!
这个堕道傀师修炼的应当是某种人傀合一的禁术,单次击杀,很容易让人误以为傀师伪装作傀儡。
若非两次试错,毕方根本不可能想到他们“傀师”和“傀儡”的身份竟然能够互换!
……难怪他会折损于此,寻常人根本不可能有那么多的试错机会,更何况他是单枪匹马进入此处。
被击杀过两次,他的力量明显增强了,连出招喘息的后摇也缩短许多,加上与傀儡默契地配合,金乌一时呈现败颓之势,转攻为守,画地为牢,将袭来的攻击悉数挡下。
毕方在努力催生他臂上新肉,便难弥补他灵气的消耗。眼看战况陷入僵局,她索性在医好金乌现有的伤口后转身投入战局,两人肩背相抵,各守一方,警戒的压力也会略小一筹。
“……为什么不是衍体?”
剑影闪烁的间隙,毕方听见金乌问她,简要答道:“衍体不能发挥十成实力。”
倘若一着不慎,便会置金乌于死地。
金乌要是死了,债务可就落她头上了。
债务要是落到她头上,那她还不如死了呢!
金乌没想到毕方心底的弯弯绕绕,只觉心下泛起一阵暖流,眼神蓦地坚定起来,剑式也多了几分凌厉。
“……?”
毕方从应接不暇到无事可做,回头看了眼忽然和打鸡血一样的教主,心中满腹疑惑。
有实力藏着掖着干什么?
要知道他一个人也打得过来,自己就不过来瞎搅和了。
也不知是不是毕方划水的动作刺痛了傀师的眼睛,他觉得倍受挑衅,无奈还记得被神火灼伤的痛感,只能把气发泄到金乌身上。
然而金乌现在莫名亢奋,拿着把剑当菜刀用,剑光都舞出残影了,根本密不透风,颇有愈战愈勇之势。
疏忽之间,一条手臂被斩落。
“哦,你怕了?”
毕方学着他当初的样子,阴阳怪气送还回去。眼见他想要逃回结界之中,金乌脚尖点地,纵身拦住傀师的去路,女孩猛地探出爪牙,却被毕方从身后捏住脖颈。
咔、咔、咔……
“为什么、要、杀我。”傀儡说。
“我们、可以、合作。”傀师岳尘说。
金乌没有松手,而是看向毕方,由她决定。
她皮笑肉不笑:“告诉我,‘火种’在哪里?”
咔、咔、咔。
灰暗的眼珠卡顿地转向这边,打量她半晌,露出一抹古怪的笑容。
“‘火种’不是、一直、就在、你、怀中吗?”
意料之内的回答。
顶着金乌沉默的注视,毕方眼皮跳了一下,随即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你曾问我,谁来定义天道,现在我可以回答你了。”
她深吸一口气,“我来定义。”
凛冽的杀意随着尖锐的话语贯穿心田,傀师豁然瞪大了眼睛,慌乱地扑腾着,恐惧溢于言表:“不要……不要、杀我!我、能和他、合作,就能、与你、合作!只要、让我、留在这里,只要让我、和我的、爱人一起——”
毕方与金乌同时扭断了他们的脖颈,话语戛然而止。
一时间,只有呼吸淡淡。
“傀师和傀儡居然爱上了彼此,真是闻所未闻……”
“小心!”
话音刚落,眼前忽地一暗,毕方猝不及防被一道力量推开,扬起的宽大羽袍罩住了她的视野。
嗤——
伴随着利器穿透躯体的声音,血腥气争先恐后钻入鼻尖。
她茫然地伸出手,迎到一片温热黏稠的液体。
“……金乌?”
咚。
金乌惨白着一张脸,跪倒在她怀中。
·
他们是从结界门中传送而来,结界收束时,也会被术法带离。
堕道傀修的身逝标记着结界的崩毁完结,毕方回到灵剑宗,将金乌带给了如柏道人,言简意赅:
“赔钱。”
如柏:?
他将尚且在昏厥红的金乌置于榻上,毕方撩起他衣摆一角,指着他腰上赤红的纹样,转头掬一把泪水:“这算工伤,可不是一两千灵石能糊弄过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