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刘俊豪也是抗害公司的员工,在污水处理部任工程师。他跟苏珊算不得朋友,也只是在走廊相遇时曾闲聊过几句,但好歹也算是相识的同事。而此时,刘俊豪还不知道辛笛儿的名字,朦胧觉得她跟刘彩虹一样柔弱,需要帮助。
“Hi, Susan! How are you doing”(喂,苏珊,你好啊!)刘俊豪上前打招呼道。
“Hi, John! I’m good. How about you”(喂,约翰,我很好,你怎么样?)苏珊换上笑脸,跟刘俊豪答话。
刘俊豪用英文问到:“你们事务部每个礼拜一都有聚会?”
“没有。我们今天是欢迎Cindy。”苏珊说着,伸手指着辛笛儿,接着道:“Cindy上个礼拜一才从上海转职过来。你们见过没有?”
刘俊豪点点头,笑道:“哈,见过了,不过不是在办公室里。对吧,Cindy?我知道她很能干,尽管她不说。你知道,我们中国人不兴说自己能干的,那样会被认为不礼貌。孔夫子说,君子耻其言而过其行。”刘俊豪曾在贾鹤溪的影响下,读过几天的《论语》和诸子。
“哦,孔夫子,中国古代伟大的哲学家。知道知道。”苏珊说道,“你过来跟我们一起吃吧?”
“哈,你们这里已经够挤的了。再说,我姐姐还在那边等着我呢。祝你们好胃口!”刘俊豪说完,回到自己的座位,为刘彩虹和自己点饭菜。
吃过午饭,刘俊豪开车将刘彩虹送回家,自己回到办公室上班去。两年前,他从不列颠哥伦比亚大学(UBC)取得硕士学位后,抗害公司正好在招聘,他投了简历,很快通过面试被聘用,分在污水处理部工作。去年他通过省工程师协会的考试,并在抗害公司找了四位工程师写了推荐信,获得了注册工程师的资格。在部里,他是除了部门经理戈兰(Glen)之外唯一的一名工程师,但却被大材小用,当作技术员使用。
刘俊豪一回办公室,就被部门经理戈兰叫到他的办公间去。戈兰问刘俊豪,前个礼拜让他搜集的排污泵的价格清单是否已经完成?由于他上个礼拜请了一整个礼拜的假,早上来了也没心情干活,所以还有一大半拖在那里。戈兰满脸不高兴,让他务必下午五点钟之前完成。
刘俊豪没办法,回到自己的座位后,找出电脑存档,根据以前拟好的表列,挨家给污水泵供应商打电话询问。快到下班时间了,五页纸的厂商名单,还剩下一页没联系,刘俊豪赶紧给刘彩虹家打个电话。接电话的是刘彩虹的儿子杰佛瑞。刘俊豪告诉他说晚上要加班,不来吃饭了。接下来,刘俊豪继续按表列给供应商打电话,可是再也找不到人。他抬手看了一下表,时间已经过了5点,是下班时间了。看来,今天的工作怎么也无法完成了。他摇了摇头,关上计算机,拎起上下班用的公文包就准备走。
他想起刚才还跟杰弗瑞说要加班,现在就回去又要费一番口舌解释,况且……。他呆呆地望着一片漆黑的电脑屏幕。恍惚中,屏幕上闪现了刘彩虹那张充满哀愁的秀脸。他将公文包放回桌面上,坐了下来。西人女子夏洛特丰满而青春的躯体,以及刘彩虹洁白如玉的身段,在他的头脑中一闪而过。要说跟夏洛特□□是逢场作戏;可跟刘彩虹在一起,自从开始的那一刻,他的良心就背上了沉重的道德十字架。
他无所事事地翻弄了一下桌面上的资料,喝了一口水,见杯子空了,就站起来,想去咖啡间倒茶。这时,辛笛儿从他的座位前走过。刘俊豪抬头望见辛笛儿,不由得心跳加速起来。他对自己的表现感到奇怪。见到年轻女人心跳加快,对他来说,已经是多年未曾发生过的事。难道是因为她长得很像刘彩虹?也许是,但他明白不完全是。忽然,他有一个朦胧的感觉——她是他的债主,她是向他讨债来了。他怔怔地看着辛笛儿。
辛笛儿扭头,见刘俊豪在注视着她,不由得红着脸低下头去。那天晚上的梦境,笛儿湖畔清晨的初次相逢,以及今天中午在餐馆里他机智地替她解围,都一一闪现在她眼前,并在她心中激起道道涟漪。她走了两步,抬起头,见刘俊豪还在看她。忽然,验证一下自己作为女人的价值的念头,又闪进了她的头脑。这种近乎游戏的心态,让她觉得有趣。想到这,她情不自禁地抿嘴而笑。
然而,她怎么也料不到,正是由于她这种游戏心态,她和刘俊豪的命运便从此缠绕在一起,撕扯扭打,直到已经隐隐显现的、他们生命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