闵娘子此前供职膳房,调来含茵殿,才得了块出宫采买用的长时腰牌,祁香常是扮作内侍,随她进出。倘若在宫外待得久,便在马车内换成老妇人的装束,这样热的天,用布条缠胸憋闷得厉害。
东市有家接洽商队的铺子,凭你往天南地北寄信捎东西,给足钱银,保准带到,可算是帝京顶能耐、信誉最好的信差铺。
祁香说儿子在苹州的刺史府当差,想捎些衣物,先来问问价钱,伙计一听是苹州,便问她可是记错了,本朝并无苹州。祁香咬定没错,伙计又进去问老板,老板也说没有。
祁香这才彻底死心,相信周侍郎与苹州确已消失。
闵娘子小声道:“娘娘,他们犯不着有银子不赚,诓人,奴婢也没听说过苹州。”
祈香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她穿书可能影响剧情,但对抗剧情、导致书中人物提前死亡绝非易事,周侍郎的死想必另有缘故。不知与皇帝、淑妃可有关联。
这个时候,东市已经热闹起来了,开门迎客的铺子、沿街支摊的小商小贩,各色货品琳琅满目,花式的叫卖声不绝于耳。
祈香领着闵娘子夹在来来往往的行人里,往冻蜜坊去,还不忘微微勾着背,做出老妇人的姿态。
到冻蜜坊一看,却是扑了个空,铺门关着,一打听,原来是今早一开门,货便抢空了。正想再去趟南郊闵家,见闵似有从巷弄里出来了。
闵似有一见祈香两人便疾步过来,人多眼杂,不便周全礼数,只捡了要紧的,客气道:“早上有两个人等在门外,门一开,便将铺子里所有冻蜜全包了,瞧着像是宫里的内侍。”
祁香问:“以前来过么?”
闵似有似乎早已想过,笃定道:“其中一个便是前次订了二十斤的。”
祈香没听说宫里有谁买这么多糖的,公主后妃即便买也是私底下偷偷买些,不会这样大手笔地采买,难道是皇子,或者皇帝?
她叫闵似有画了两张像。她瞧着是两张生面孔,闵娘子也摇头,说没见过,她入宫虽说有些年头了,但终日在膳房劳碌,很少出来走动,是以见过的人并不多,认不出来也正常。
闵似有知道祈香是宫中贵人,且开糖坊这事儿有意瞒着的,所以遇上宫里来的客人便格外留个心眼,生怕出什么岔子坏她的事。
闵娘子个性谨慎,问:“娘娘,这冻蜜坊可要关几日,避避风头?”
祈香摇头,让闵似有照常开门做生意,旁的事不用过分担心,只留意些便可。
糖坊既然开在帝京,但凡名气大些,传入宫中是迟早的事,宫城内外知道她与冻蜜有关的大有人在,有方子的事她也没瞒着,越是如此,越不容易怀疑到她身上,毕竟本朝轻视商贾,出自名门且贵为太子妃的女子怎会在帝京做买卖?
倒是周侍郎的死才该好好查一查。她琢磨着找机会再去见见淑妃,皇帝面上只有些师兄的影子,淑妃可是与他那个情人一模一样。
“娘娘,这就回宫么?”闵娘子见她轻轻皱着眉,不知想什么心事,打发闵似有先走,问了祈香一句。
祈香原是想办完事就回去的,这会儿又改了主意,几次出来都忙着正事,没好好逛过,今日时辰还早,不如午后再回。
闵娘子自是听她吩咐,马车寄放在车马行了,两人就沿街走走。
祈香见酒肆饭庄多已客满,且手艺未必及得上闵娘子,便打消了下馆子的心思,买了几个毕罗,与闵娘子分了,一面走一面吃,空出肚子,好再尝些旁的小食。
闵娘子起先还有些不好意思,看街上人来人往,没半个熟识的,便也吃了。
咬了两口,想起自打入了含茵殿的小灶,她这伙食是越来越好了,娘娘虽没说过,但据她观察,娘娘并不强求女子少食,亦不以女子多食为耻,反倒常劝她们,女子操持着这些活计,只吃半个馒头哪填得饱肚子?
娘娘她自己也是爱吃会吃胃口好,与初入宫时相比,简直判若两人。她记得头回在膳房见到娘娘,娘娘极瘦,如今却是面色红润,喜气盈人。若非遇到娘娘,她如今还在膳房受着磋磨呢。
祈香吃了个肉毕罗,又拿了个樱桃的,听说南边要耍杂戏,还是外地巡演来此的戏班子,忙又买了些瓜子果干点心,拉着闵娘子跟去瞧热闹。
远远的已经听见开场的锣声了,人都跟蚂蚁逐糖似的往那儿去,祈香裹在人流里,有些急了,怕去迟了占不上好位置,一时没留神,撞在了前头一名男子的背上,额头顿时生疼。
可毕竟是她追的尾,她揉了揉额头,刚想跟人家道个歉,一见那人的脸,吓得忽然打了个嗝。她转头就走,对落后几步、才赶上来的闵娘子猛使眼色。
闵娘子反应极快,往她身后掠了一眼,纵然吓掉了两魂一魄,还是坚持着转过身去,装作不认识她,想着等太子走了,再与她汇合。
祈香心里突突的,情急之下不忘勾背装老,一面打着嗝,一面想,她心虚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