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秦萧萧对李牧无知亦或有知,都改变不了光王府里李牧高坐堂中,安然归来的事实。
虽然在李牧回京路上几番节外生枝,但是等他真正回到了府里,外界的喧嚣反而平息下来,再无人来打扰他的清净。无人关心,无人注目,李牧乐得自在,索性让管家把府门一关,院门一合,躲在书房里终日不出,连日常的进宫问安都不去了。
别人进不来光王府,许彦却是个例外。今儿一大早,李牧还在房里梳洗,许彦就着人抬了一箩筐的时令水果来了,说是要给李牧尝尝鲜。
王府的管事一面命侍从去请王爷,一面着人将筐里的瓜果分拣出来,摘出个头大颜色好模样周正的先去洗了,摆在荷叶大的一只白瓷盘里端上来,好让李牧与许彦说话时垫垫肚子。
许彦来了没多久,林崖也到了,他如今负责光王府的戍卫,丝毫不敢懈怠,不分昼夜地睁着眼睛,生怕放进来一个可疑之徒,不法宵小。
一进书房,林崖就瞅见了正中间桌子上摆着的硕大果盘,里面放着挂着霜的红柿、结了晶的冻梨,还有带着水珠的大枣和无花果,琳琅地摆放出来,刺激着人的味蕾。
“还是许御史体谅我当值辛苦,准备了那么多好吃的犒劳我。”林崖说着,掏出手把果盘顶上最大最红的柿子取了下来,撕开外边薄透如纱的一层表皮,囫囵个儿吃了下去,“真甜。”
许彦看着林崖猴急的吃相,不禁觉得好笑,仿佛刚进王府是在边门见到的那个和士卒揪着耳朵抓耳挠腮地吃着刚从炭火里取出来的煨红薯的那个人不是林崖,他才吃完烤薯,又来李牧这儿尝水果。光王府里的好味道,只怕都让他尝尽了。
当许彦看到林崖旁若无人地往炭盆里放了几个橘子、无花果并小半篮核桃板栗进去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林崖。林崖在光王府的如鱼得水,包括但不限于他在吃食一道的精进。
“林崖,王爷还没吃,你倒一个人先吃上了。”许彦看林崖越吃越管不住嘴,连忙劝阻道,“也吃得差不多了,休息会儿。”
“什么东西那么香,我也来尝尝。”屋外传来李牧清越的声音,早有乖觉的下人将门打开,取下他身上防风的大氅。话音才落,话梢里还留着笑意,李牧已经盈盈地走了进来。
光王府的伙食果然养人,回府不过一月有余,李牧的脸庞已见少许丰腴,气色也红润许多,不似在山间野路奔波时那般蜡黄干瘦。
尽管如此,每每在书房独处自弈,李牧总会不由自主地怀念起和秦萧萧在那驾勉力支撑的马车上东奔西跑的狼狈时光。
李牧既到,许彦和林崖自然不稀得扯那闲篇,抓紧时间和他谈正事。
正事为何?左不过还是摇摆的朝中风向。
当今圣上前段时间身子好转,恢复上朝不过数次,宫里又传出旨意,说圣体违和,朝中一应事宜,暂时交由宰相李诗裕全权负责。
“昨儿太皇太后千秋,家母带着妹妹去兴庆宫祝寿,听郭娘娘的声气,这回倒不是陛下抱恙,而是王才人病倒了。陛下素来独宠王才人,不忍美人抱病,索性抛下政务,日日躲在清思殿里照顾她。”许彦向李牧交换着阳朔公主昨日在太皇太后那儿听到的传闻。
宫中的传闻,大多是半真半假的,掺杂着宫里的斗争倾轧,一旦传出宫外,七分的真实也得掺上八分的水来。对于这个传闻,李牧是不信的,“我这个侄儿什么时候转了性,不爱江山爱美人儿了?”
李牧不仅了解李桢的脾性,更了解太皇太后郭氏的气量。郭氏出身高门将府,非但没有学到祖辈父辈戎马倥偬的磅礴大气,反倒将宫中府中拜高踩低的小家子气性学了个十足十,惯看不上出身卑微的女子。
王阆兮不过宫人出身,偶然承了皇帝青眼,纳为才人,自然是入不了郭氏的眼。兴庆宫的这位平日没事就要去挑王才人的错处,如今皇帝不朝,避居清思殿,她一月见不了这位亲孙儿一面,鞭长莫及,自然将百般邪火发泄到王阆兮的身上。即使不能对她小施惩戒,言语里背刺她一番也是好的。
“不管皇上真病装病,总之他撂挑子不干,军政大事都揽给了李诗裕。吐蕃使团回去不久,吐蕃军队便在我朝边境蠢蠢欲动,伺机生事。”许彦在朝中历练了这些年,对于李诗裕的行事作风有了更深的了解,“他一面在北方征兵扩充兵员,一面在南方抽调米粮北上,想来是打算撕破两国一戳就破的和平表象,与吐蕃正面交锋了。”
“只怕马一贽不会轻易让李诗裕得手。”林崖拿了个钳子围在炭盆边,从炭火中扒拉出几粒已经被烤得焦黄喷香的板栗,呼呼朝它们吹着气,在等待板栗变得能够入口的间隙里插空向许彦说道。
“王爷,这就是我要和您说的。马一贽与李诗裕如今已势同水火,决计不会放任以李诗裕为首的李党一家独大。”许彦确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误,他对李牧说,“当今圣上是仇九州一力扶持上位的,为了摆脱仇九州的钳制,他与李诗裕合力,从南方召回了马一贽。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