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的雨,说下就下,从来不和人打个商量。秦萧萧和李牧拖着疲惫而沉重的脚步走在路上,只觉闽地酷暑,高热难耐。更让人猝不及防的,是当地变幻莫测的天气,晨起从客栈出门时还是艳阳高照,走到毫无荫蔽的砂石路上时,不知从哪儿飘来一片乌云,豆大的雨水扑头盖脸倾泻下来,浇了两人一身。
李牧手忙脚乱地从背包里掏出一把三成新的竹伞,慌忙将伞打开,撑在秦萧萧头上,避免她淋得更湿。原本两人各自带了一把伞出来的,前两天刮了大风,生生将一把伞吹破了,再不能用。
两人想着南边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伞没了一把还有一把,尚且能将就着用,便没有提起买伞的事儿,争分夺秒地一路直奔闽中而来。
今天的雨下得比想象中大而持久,李牧和秦萧萧同撑一伞,走在路上显然遮蔽不了他们其中任何一人。泥水、雨水混杂在一起淋湿了两人的裤腿,路前路后,除了他们,已经没有人还在路上行走。人们都就近找了躲雨的地方,打算等到雨停了再走。
“女侠,小和尚,别往前走了。那儿有个涵洞,雨水这么大,你们过去了指定被淹在半路,还是先来我这个茶摊里歇歇脚吧。”道口支着凉茶摊的老丈见秦萧萧和李牧狼狈得很,出言挽留他们。
秦萧萧看了看前头已经积起来的水塘,又看了看一干挤在茶棚下面避雨的当地人,抹了一把湿漉漉的脸庞,指着茶棚对李牧说:“牧和尚,我们也去那儿躲躲雨吧。”
秦萧萧和李牧走进茶棚,原本就不宽裕的地方顿时更显拥挤。好在大伙儿都是来避雨的,互相体谅着往里头挪了挪,总算给新来的两人让出了点位置。
“年轻人,瞧你们的样子,不是我们这儿的人吧?”凉茶摊主见秦萧萧和李牧身上都湿了,连忙打了两大碗姜茶递到他们手中,招呼他们赶紧坐下喝茶。
李牧捧着茶碗,低声向老丈用官话道了声谢。秦萧萧则不急着喝茶驱寒,赶紧从怀中掏出几枚铜板,死活塞到老丈手里,算是谢过老人让他们进来躲雨还给他们喝姜茶的情谊。
就在李牧小口啜饮的功夫,太阳重新打西头冒了出来,忙着干活的人们见雨小了,三三两两地谢过老丈,脱下鞋子赤脚淌着泥路走了。不大的茶棚里,只剩下包括秦萧萧和李牧在内的三四桌散客。
趁着李牧喝茶的功夫,早就把姜茶一饮而尽的秦萧萧不急着催促他快些喝完启程。秦萧萧知道,连日的赶路已经让李牧苦不堪言,他虽然没有抱怨叫苦,但在适当的时候,他需要得到必要的休息,不然,她可能会带着一个病号上路。
闽中多榕树,遒劲的枝干盘根错节,垂下千丝万缕的根须。秦萧萧看着山上茂密的榕树,猜测着这些榕树实际的年龄,想象着它们从一粒种子长成参天大树需要花费多长时间。
一只大青虫顺着山上的榕树枝条滚下来,落在茶棚上发出啪嗒一声脆响,李牧抬头一看,兀地和这只虫子进行了对视,惊得他差点把茶碗扔了。好在秦萧萧镇定,及时地扶住李牧,轻声对他说:“不过是一只虫子,吃不了你的。”
李牧这才惊魂未定地坐到秦萧萧旁边,努力镇定,假装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假装这件事既需要天赋,又需要配合。秦萧萧和茶棚老丈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作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邻桌的几位茶客可不这样配合,他们见李牧如此惧怕一只虫子,纷纷坐在位置上笑了起来。
秦萧萧和李牧初到闽地,不欲随意与人争执,听到周围的嘲笑,听到了只当没听到,眼观鼻、鼻观心,照旧坐在位置上喝茶赏景。一旁的茶客见二人无动于衷,笑过顿觉无趣,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自顾自地说起一桩奇事来。
茶客们以为秦萧萧和李牧是外乡人,又见李牧与老丈交谈时说的是官话,想当然地以为他们听不懂闽中话。老丈上了年纪,耳背眼花,自然不会去留意客人们的谈话。
秦萧萧和李牧默契地对视一眼,百无聊赖地转动着茶碗,竖起耳朵,仔细听邻桌的人们说了些什么。
李牧可谓是具有语言天赋的奇人,他与秦萧萧一路南下,一路上留心着当地人们的所言所行,就让他将闽中话学了七七八八。秦萧萧则靠着留意人们的神态言语,一知半解地猜测他们说话的内容。
这群茶客,谈论的不是人,而是一个岛。按着李牧听来的内容,建安郡最近出现了一座神秘的岛屿。每日涨潮时出现,退潮时隐去,总在若隐若现之间,让人捉摸不到踪影。按着典籍中的记载,古闽中地区曾经有过一座“开明岛”,岛中花木茂盛,鸟鸣嘤嘤,是一处不可多得的神仙岛屿。
相传,开明岛只在朝代动荡时出现,解救世人于水火。而今灭佛之策势如破竹,将天下向佛之人搅得天翻地覆,不正合了开明岛出现的时机吗?
人们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振奋,话到兴头,索性大手一挥,集结了三五个人,兴冲冲地往海边走去。老丈不知他们要去哪里,只见他们豪情万丈,这就准备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