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挤满了人。
沈曦是主人,按理说她不该躺在床上,看着别人忙前忙后。
但此时,她实在没了力气,只能看着别人忙前忙后。
“大少爷受了寒,幸好发现的及时,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大少爷小时候掉进池子里,脉象比别人虚弱些。”
她的侍从提醒道。
“难怪,风寒吃几副药便好了,只是这日积月累的寒疾实在难办。”
“劳您费心。”
老大夫说着什么,沈曦听的模模糊糊。她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被,额头的帕子短短一会儿的功夫也换了几条。
“明明走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偏生……唉。”
这个声音……是母亲的人。
有人喂药,被她吐出来,那人着急的快哭了。
直到一双手探在她的额头,衣袖间染上供奉佛前的香火气。
她不哭不闹,一口一口吞咽着,乖顺极了。
沈曦身体孱弱,一场风寒要了她半条命,她足足躺了三天才能下床一,期间无一人探望。
她是沈阁老的亲儿子, 又怎会门庭罗雀?
只是他们都知道这些人情的水分,便是偶而几个真心的,那些人全都是真心看她的笑话罢了。
故而沈曦全拒了。
沈曦回京城的第四日,纪凌与一群狐朋狗友喝腻了花仙楼的酒,几经周转才找到这个据说是全京城最好酒坊。
几个人一时兴起,推杯换盏间,其中一个人看见远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一愣。
“那是不是你那死对头的小厮?那前面那个就是沈家的病秧子!”
纪凌眯眼瞧去, 看了半天也没找见沈曦,还是他那群朋友厉害,一眼便找到了了举止亲密的两个人。
两个人一人立如青松,另一个贵如白玉,皆是世间少有的美男子。
“沈曦也会和别人在大街上手拉手?”他嘴贱道,“矫情的像个姑娘。”
其他人纷纷怀疑起了自己的眼睛。
“说起来五年没见了,沈曦是不是变好看了?”
“我瞧着也比之前顺眼了些。”
“他旁边那个是谁?没见过,走瞧瞧去!”
裴晓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是沈曦交到的第一个“朋友”,按理说她应当将这位朋友引荐给家人。
但父亲严肃,不喜商贾之人,母亲……不提也罢,以至于沈曦一时间竟然想不到京城里还有谁于她而言比这两位更亲近。
当撞见那三四个人时,沈曦面上显出一抹嫌弃,她拦了一下裴晓。
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去挽裴晓,他朝她投出惊诧的目光。
“他们不是什么好人。”沈曦低声解释。
果然那几个纨绔摇头晃脑,故作□□。手中折扇一展,不像才子,便是小人。
“沈二公子好不容易回一趟京城,怎么也不来找哥哥们玩?”
纪凌用扇子招惹她,扇子还是刚从别人那顺的。
自从少时结仇后,两人一直不大对付,或者说是纪凌单方面找她的麻烦。大多数情况下,沈曦能避则避。这倒不是怕了他,只是谁也不愿意被疯狗缠上。不是吗?
“走。”沈曦不欲与他分辨,拉起裴晓转身就走。
可这群人好不容易逮到她落单的机会,这一下哪能轻易放过她。很快,她的后路很快被人堵上。
虽然这么多年来,没人怀疑过沈曦是个女孩。毕竟任谁也想不到以才名、美名闻名天下的濯雪公子是位女郎。
世人重才气,沈曦的才名无可抵毁,性格又如松柏常青。于是那些有意污她姓名的人便只能从她的外貌下手。
大烨重武,然这位翩翩公子面若好女,为当世不喜。
“纪凌,你来做什么。”
沈曦将好友揽在身后,警惕地看向他。
这让纪世子十分不爽,好歹他们也是从小长到大的,但比起自己,沈曦明显更喜欢这个外人。
“沈少爷还能记得我这个没有功名的人,敝人真是荣幸啊。”
他嘴上这样说,心里却未必是这样想的。
果不其然,他又问道:
“好妹妹,前几日生了病,哥哥给你递的拜贴瞧见了吗?”
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自然知道对方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别人把她当做女娘,他是在故意恶心她。
她也知道他的坏心思,但心里不免“咯噔”一下。正是因为心里存着气,她早忘了什么叫“忍让”二字,于是她朝他招招手,示意他倾耳。
沈曦在一群女郎中算是个高个子,就算比起从江南来的裴晓,她在身高上也是有胜算的。唯有纪凌,他比她高了足足一个头。
纪凌挑眉,羞辱似的俯身倾耳——当然,显现在人前的是那只完好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