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暄没说话。
司沅端起酒杯,仰头饮尽,放下杯子,嘴里又麻又辣。
她冲他轻轻一笑,“因为,冬至是我们上一世成婚的日子。”
李弘暄的心就像被人狠狠拧了一把,颤着手,拿起面前的杯子一口吞下。
司沅垂眸,盯着面前的空酒杯,微微出神,似在回忆。
须臾才缓缓开口,“那天,我们拜完堂,你在前院招待宾客,而我在婚房里等你,可不知怎么就晕了过去。”
“等我再睁开眼时,就发现竟被李弘恺那家伙抓去了。”
司沅苦苦一笑,“再次见面的时候,我还穿着那天大婚的嫁衣,只不过是被他架在阵前。”
“他在阵前当众揭露我们是兄妹。”
司沅擦掉眼角的湿意,“当下,人尽皆知,燕王李弘暄竟娶了自己的妹妹做王妃。”
“起初,我是不信的,可是,先有杜言之拿出出生日期,后又有李弘恺手里的血书,一时铁证如山,又如何能不信?”
“见你因我被人百般凌辱、受人唾弃,我只觉生不如死?真被他杀了反倒好了!”
司沅低头,吸了吸鼻子,重新再看他,“可你是真傻啊,即便如此,还是要救我,但那个李弘恺又岂是什么遵守承诺之人?”
司沅忍不住叹气,“他分明就是想借机杀你。”
一边叹气,一边落泪。
片刻,她又微微一笑,“我那天就是穿着红裙子死的。”
“说来奇怪,一旦我穿红色,不是自己死,就是别人死,所以我不爱穿红色。”
司沅拿过杯子,沉默着给两人斟上酒。
“你知道吗?我虽然死了,但我可以看到你抱着我的尸体,哭得那么伤心。我只觉得心如刀割,却没办法安慰你。”
司沅边说边抹眼泪,“我还记得,在那世上看到的最后一眼,就是你身中数剑,惨死在我面前。”
说完,司沅端起酒杯,和着眼泪一饮而尽。
李弘暄亦是红着眼眶,沉默着端起酒杯,喝完第三杯。
司沅静静看着李弘暄,眼泪一颗接一颗,“可现在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
司沅终是忍不住,捂着脸,眼泪从指缝不断溢出。
心痛难耐!
她也不知道,究竟是在哭上一世,还是在哭这一世。
李弘暄起身走去,紧紧将她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
直到她情绪平复,才松开她。
司沅红着眼睛,“可是,我没想到,等我再次睁眼,竟然出现在你的王帐里,到现在我都分不清,那究竟是一场梦,还是我真的重生了?”
李弘暄垂下眼睫,声音嘶哑,“真的。”
“什么?”
司沅挂着泪,慢慢站起身,疑惑看向他。
李弘暄重新正视她,琥珀的眼睛难掩悲痛,“是真的。”
司沅怔在原处盯着近在咫尺的人,口不能言。
什么意思?
难道说他——
李弘暄将她按在怀里,低哑的声音中全是苦涩,“是真的,我跟你说过,你一直都是我的妻子,就是这个意思。”
“我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向杜言之求证。”
“可是他,明知真相,却还是碍于李弘恺的胁迫,欺骗我、误导我。”
李弘暄将她抱得紧紧的,“我从没想过拿你去交换什么,那时,我只有一个想法,就是无论如何我都要你活着,决不能看着你在我面前再死一次。”
“杀进突厥王庭就是想尽快结束战事,全力去调查当年的事。”
“你问我,如果再来一次,还会不会再送你进世子府,我说会。”
“那时,只以为你是同母异父的妹妹。虽然,我知道你是李司沅,但我——我不能害你。”
“直到后来,我才渐渐查到自己的身世。”
“可是——”李弘暄抱着她的身子微颤。
“当我再找到你,就真的不想再让你离开了。”
司沅始终流着眼泪,说不出话。
原来如此!
她始终没懂为什么这一世和上一世不一样了!
却没想到,竟是这样......
司沅感觉哪里在隐隐作痛。
见司沅久久不语,李弘暄放开她,不想一低头,瞬间失色。
只见,刺目的鲜血自她嘴角不断流出。
雪白的皮肤上是血红的痕迹。
“沅沅,你怎么了?”李弘暄将她抱在怀里,一边止不住流泪,一边颤着手不停地帮她擦血迹。
可不想,却擦越多。
司沅拉住他的手,扯动嘴角牵出一丝笑,“我在饺子里下毒了,看咱们俩谁先吃到,看样子,是我先吃到了。”